第159章 男人的眼淚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們當年為何明知是姑父毒害我父親,卻不報警。”李嘉航陰冷的聲音,空洞得像沒有靈魂的菟絲草。
“這件事,你不要怪爺爺。”姑媽惴惴不安,顯然沒料到,李嘉航會提及這樁多年前腐蝕她靈魂的醜事。
片刻,她才言簡意賅的說:“那一年,我剛懷上天賜時,應景幹的壞事就被你爺爺發現了。當時,你爺爺的憤怒可想而之,他揪著應景就要上警局。我跪倒在地上,抱著父親的腿,哭著、喊著求他放過應景一回,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失去父親。而且,應景也一邊痛摑自己,一邊涕泣漣漣的表示要悔過自新。”
“難道,你們就這樣相信他了。”天雨禁不住氣憤的插嘴問道。在大是大非麵前,他們父女怎能表現得如此寬容?
“不!爸,其實一直都不相信他。事後,你爺爺也是衡量了好久,才決定放過應景。還逼迫他寫下那封悔過書,權且當作掌控他的把柄。”姑母著急的否認道,說到後來,不免又為自己的兒子抱起屈,“這也是我們家的天賜,背負陰影,受了那麽多委屈的原因。”
“爺爺那時候更多的是為公司的聲譽和前途,而考慮的吧!”現實而殘酷的剖析,讓李嘉航無法再繼續偽裝,他悲慟的目光中閃著寒光。心裏莫名的升起一抹對父親和自己身世,以及命運的淒楚。
姑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傷到了對方。
她慌張的掩飾道:“其實這家裏,你爺爺最信任的人,始終還是你……”
“謝謝您幫我暫時照顧父親,爺爺的葬禮,有需要的盡管吩咐我。我們要先走了。”李嘉航生硬地打斷對方,拉起天雨的手,就往外走。
“走!”天雨心頭還疑雲密布,他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她不甘心的回過頭,大聲告知姑媽:“您知道爺爺為什麽會突發腦溢血嗎?那都是因為您的丈夫,給他的降壓劑裏摻了其它成份的藥。”
姑母的臉上,果然露出驚世駭俗的表情。
“如果,當年你們不縱容他的罪行……”
“不要再說了。”李嘉航打斷她喋喋不休的責怪,拽著她,直往外拖。
“我隻想讓她知道,姑父,不!她的丈夫是個什麽樣的卑鄙小人。”天雨忿忿不平的解釋道。
“放心吧,她比你我更清楚姑父的為人。”李嘉航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事情的本質,“否則……”
否則,她也不會這麽多年來放不下李父。
天雨一想到姑母對李父的那份關心和細致,就難免對她產生同情。
一邊是自己深愛的男人,一邊是心狠手辣的丈夫,這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感,讓姑母逐漸褪變成一個拿腔作勢的怨婦。
見李嘉航隻是一個勁的向前衝,天雨幡然醒悟,追上去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去哪?”
但她立即又領會到,現在提出這樣的問題,會突顯自己內心的迷惘。
於是,她迅速的糾正道:“我們先回我媽那兒吧!”
李嘉航卻心平氣和的說:“不,我們先去接糖糖。”
在這種非常時刻,也隻有他還能保持著冷靜,記得糖糖。連天雨都手足無措的差點把糖糖給忘了。
對於他們一家三口的狼狽到訪,鄒母臉上的驚訝,隻一閃而過,就立即和藹的表示,“你們想住多少天都沒問題!”
雖然,天雨敢肯定母親看出了端倪,但卻絕口不問他們倆,出了什麽大事?她不得不感慨,自己竟沒學會母親的那一分溫婉持重。
外麵的雪,越下越緊,還發出陣陣嘶啞的吼聲。
屋子裏的某個角落,似乎也傳來一陣莫名的窸簌。
夜的寂靜,就被這些交錯的聲音碎裂。
白間扣人心弦的跌宕起伏,似乎還曆曆在目,天雨想起睡在客廳沙發上的李嘉航,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難以入眠。
她輕輕的翻身下床,隨便披了件外套,便走出自己的臥房,一陣泌人心骨的寒意迎麵撲來。靜悄悄的客廳內,李嘉航像蜷縮的夜一般,蜷伏在沙發上。
他很冷嗎?鄒天雨一個箭步,擔憂的蹲在他麵前,輕輕拉開他緊捂的被子,伸手摸去,穿過他溫暖的黑發,越過額頭包紮好的傷口,指尖觸到一些濕漉漉的熱淚,那包含著他的憂鬱,悲苦,堅忍和溫雅……
鄒天雨一語不發,下頜傷感的俯上他的額角,自己冰涼的臉輕輕摩挲著他的頭發。
轉眼,李嘉航猛然翻身,緊緊地摟住她的脖子,像個孩子般肝膽欲裂的慟哭起來,卻不帶半點聲音……
男人的眼淚,有些遠比女人的更具殺傷力,天雨不管如何克製,緊咬的下唇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淚水,由心裏往外傾倒……
客廳的地板上,泛著青色的幽輝,淡淡的印出沙發上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他們倆像兩個經過短暫發泄的孩子,坐在寂寥的暗夜中,久久不肯睡去。
“明天,我們去療養院看看爸爸,好嗎?”天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著話,似乎期望能找到一個讓他心情愉悅起來的話題。
“好。”他爽快的答應道,自覺拋卻長久以來冷峻的麵具,反而一身輕鬆。
他遲疑了片刻後,才又說,“改天,你和媽一起去吊唁爺爺吧!我不想再踏進李家了。”
“嗯!”天雨的回答,有些猶豫。
她害怕仇恨蒙蔽了李嘉航的雙眼,更不想讓他因為仇恨,再度卷入到那些紛紛擾擾的財產爭奪戰中。
她支支吾吾的提道,“其實,我……至始至終不相信爺爺曾把你當作棋子,不相信爺爺……”
“我也不相信。”李嘉航冷靜的打斷她。讓她幾乎以為,他厭惡這個話題。
但李嘉航卻繼續鞭辟入裏的說,“人都有自私的一麵。就好比我,在刀落得那一瞬間,卻隻顧著抱住自己的頭,完全忘記了你的存在。所以,在爺爺生命的最後一刻,血緣的天平,偏心的倒向天賜,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