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兒時的回憶
黃的、綠的、藍的、褐色的小棋盤；
再加上精致小巧如玩具般的公路、卡車、高樓；
鑲上金邊，如同棉花糖般柔軟蓬鬆的雲朵，讓天雨從圓圓的機窗外，看到一個真正的童話世界。
可飛機遭遇氣流的顛簸，立刻讓這個童話世界變得不太美好。經過三次嘔吐後，她終於慶幸，自己能活著抵達目的地——G市。
“好些了嗎？”坐在G市的機場大廳裏，李嘉航不停的為她撫著背。
她蒼白無色的臉蛋，幾乎木然的不會再變化表情，“我……我再也不坐飛機了。”
“早知道，我們應該坐火車來的”李嘉航心疼地說。
“是啊！如果坐火車來，我還可以再看看，火車站的那隻大鍾還在不在呢？”G市留給她的印象，似乎隻有火車站的那隻大鍾。
“那個大鍾當然還在，隻是已經停擺不會動了。”李嘉航意味深長地說。
“你怎麽知道？”天雨終於轉動幾乎僵硬的腦袋。
“上一次我刻意去看了下。”
“哦。”天雨總覺得，李嘉航明亮的眼睛中，閃動著某種強烈的，且不可名狀的期盼……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幾經輾轉，終於抵達史蒂文他們住的酒店。可從大堂服務生得到的消息，史蒂文他們一大早上就出去了。
手機，依舊是關機，聯係不上他們的心情，實在是很焦急。
“不過，昨晚我看到賀先生牽著一個女孩子回來。今早，也是帶著那個小女孩離開的。”
總台接待的話，讓他們倆沉悶焦慮的心，為之一振。
“是糖糖？他們找到糖糖了？”天雨吃驚地捂住嘴，蒼白的臉頰，頓時激動的湧上一抹紅。
“我的確好像是聽到，賀先生叫那個小女孩糖糖！”
接待員肯定的答複，讓壓在他倆心頭多日的重石，終於一口氣全卸掉了。
“這家夥，找到了糖糖也不通知我們一聲。”李嘉航的埋怨中，更多的是一種欣喜。
安排好住下的房間，李嘉航卻對天雨說：“你先躺下，今天就在這裏休息，咱們哪兒也不要去。”
“不！”天雨迫不及待的打斷他，爾後，直截了當地提出，“我想先去看看你母親。”
他欣然一笑，沒有猶豫，“好吧！”
讓天雨頗感驚訝的是，李嘉航的母親，並沒有葬在想像中豪華的公墓裏。
那一小方簡陋的骨灰盒，依舊寄存在當地的殯儀館內。
其實，照片上那位端莊嫻靜的女人，早已深深雋刻在天雨的腦海裏。
可今日初見，卻讓她心裏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李嘉航點好三支香，遞給了她。
她畢恭畢敬的為這位音容宛在的婆婆，鞠上三個躬。
“你母親到底是怎麽去逝的？”天雨訥訥地問道。
她一直很好奇，這樣一位秀麗美貌的女子，緣何會英年早逝。
“癌症。”李嘉航陰鬱的說出這兩個字。
天雨沒再追問下去。
她明白，任何人都不願提起最親的人，逝去時的傷心往事。
可這一次，她卻想錯了。
李嘉航在她沒有追問的前提下，接著往下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得了胃癌。父親為了給她治病，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無奈之下，他不得不丟下我們，回去K市，想找爺爺奶奶求助。”
他頓住了，但天雨並不敢插嘴，隻靜靜的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說過，我父親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從那之後，我和母親相依為命。七年，為了我，她艱難的整整支撐了七年。”李嘉航簡短低沉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可以憾動生命的力量，揭示了他平凡母親身上的一種堅韌。
淚水，毋須掩飾的順著天雨的臉頰，無聲地淌下。
她幾乎不用想象，眼前就浮現出一幕幕，一位單薄荏弱的女子，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病痛，不停的工作，隻為了讓另一個幼小的生命得到幸福的延續。
“在我十歲生日的前幾天，她似乎已經預感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她帶著我再一次來到K市。我們去了那個遊樂場，我平生第一次去遊樂場，我當時傻乎乎的以為，她那是在為我慶祝生日。”李嘉航再一次停住。
他別過頭，悻悻的苦笑起來。
天雨似乎看到他失神的眼睛，蒙上一層淡淡的霧光。
她沒有點破，躲在他的身後，緊緊地摟住他微微戰栗的背。
時光，仿若突然穿梭回二十年前，一個皮膚黝黑的十歲男孩，帶著開心的笑臉，坐在夢幻的旋轉木馬上，不停向站在圍欄後的母親，興奮地揮著小手。
不一會兒，母親帶著還沉浸在喜悅中的他，來到一條僻靜的馬路上。
見到迎麵走來的路人，就攔下詢問：“你好，請問以前住在這前麵，姓李，父親叫李震恒的一家人，還在嗎？”
“在啊！就在前麵那幢大房子，有一道大黑鐵門的那兒。”熱心的路人，停下來，向前指了指。
“謝謝！”母親佝僂著背，牽著年幼的兒子繼續向前走。
終於，又見到那道熟悉的鐵門。
“嘉嘉，”母親蹲下來，為他再一次整了整衣領，消瘦鬱滯的麵頰，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待會，媽媽幫你按響門鈴。你要一直乖乖的站在這裏，等到裏麵的人出來。你把你的名字告訴他們，其它的什麽也不要說。然後……”
母親從脖子上取下一塊晶瑩剔透的貔貅，掛在他項上。
“把這個拿給他們看，他們就會帶你進去。記住，隻準告訴他們，你的名字。其餘的什麽也不準和他們說。明白了嗎？”
他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母親站起來，連續按了幾下門鈴，才鬆開手。
接著，她喝令兒子，“站著，不要動。”
看著母親頭也不回的跑遠，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噤。
果然，門柱上的對講機“滋滋”響起，“誰呀！”一個慵懶又嬌柔的女人聲音，從裏麵傳來。
他慌神的側頭看去，母親就站在遠處的一顆大樹下。
但是……
太遠了！他看不清母親的五官和表情，隻看到母親身著的那件略顯單薄的藍外衣，在初春的寒風中，衣袂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