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哎呀！不用了，他……”
“我叫你打，你就快打！”母親很少像這樣命令她。
天雨隻得不情不願地摸出手機，假模假樣地按下幾個鍵，“喂！嘉航啊，我媽說要你下班過來吃晚飯……哦！你要開會啊？那就算了……”
“喂！嘉航……”母親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電話，還想說點什麽，聽筒裏卻悄然無聲。母親疑惑不解地問：“他怎麽這麽快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不是正忙著嗎！”天雨慌張的穩住陣腳，把母親遞來的手機迅速收回兜裏，尷尬地笑道，“你剛才不是說要去買菜嗎？快去吧！”
她半是撒嬌，半是心懷鬼胎的把母親推出門。自己卻圍著屋子，急惶無助地團團亂轉。
半個小時後……
呯，呯，呯！
沉重急促地敲門聲，催人心肺。
什麽事讓母親這麽急？天雨碎步小跑的去開了門。
“天雨，快去看看！你媽昏倒在劉大媽家的雜貨鋪裏了。”
“什麽？”她頓覺腦子一片空白，不經考慮，撥起腿一陣風似地跑下樓。
“媽！”撥開圍觀的人群，她一把撲上前。但見母親靠坐在牆角，雙眼微閉。額頭及兩頰上耀著滯暗、蒼白的光，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嘔吐過的白沫。
“媽，您感覺怎麽樣？”天雨緊抓住母親的手，一籌莫展的聲音中明顯有了哭腔。
母親卻隻是虛弱地搖了搖頭。
“唉！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熱。你媽剛進到我店裏，沒說兩句話，就突然一頭栽倒下去。嚇得我真是……”劉大媽粗聲大氣的嗓音，被頭頂上飛速旋轉的吊扇吹來，也顯得有幾分底氣不足，“天雨，你還是快帶著你媽，去醫院裏瞧瞧吧！”
“不用了。”鄒媽媽卻抬起手，無力地晃了兩下。
但憂心如焚的天雨，豈容母親隨著性子。她三兩步衝去路口，攔了輛出租。不顧母親喃聲自語的反對，在鄰居的幫助下，把母親扶進了車。
兩個小時後，天雨終於安心地倚牆而坐。望著病榻上熟睡的母親，平靜的內心泛起無盡的愧疚。
唉，自己明明知道母親有高血壓，還一心算計，在這麽酷暑的天氣下，把母親推出門。
“媽，您醒了。”母親的低吟，讓她立刻又繃緊了心弦，“快六點了，您一定餓了吧！我去醫院的食堂，看看有什麽合適的飯菜買點來。”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首！
她抬著盒飯，剛回到醫院主樓，就撞見幾個她從很早以前就想忘掉的人。
“媽，沒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那你們倆路上小心點。小楓，車開慢點。”
天雨本想視若無睹地繞開迎麵走來的三個人，可時逢下班，正值醫院最冷清的時候……
“鄒天雨！你怎麽會在這兒？”對麵的婦人，居高臨下地質問起她。
果然還是躲不過去，她後悔下午一時慌亂，隻吩咐司機盡快找家醫院，卻沒注意到進得竟是趙楓母親的醫院。
她不卑不亢地瞥了眼對麵的三個人——趙楓和他母親，以及他的妻子。一語不發，準備撥腳離開。
“哎——！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家的趙楓就快要做爸爸了。”趙楓母親炫耀似的拉過尷尬的兒子，就像是在炫耀一個考試得了一百分的孩子。
趙楓隻膽怯地瞟了眼天雨，認命般的低下頭。
那位王醫生就像事前和婆婆排練過。她不滿地瞅了眼身邊的丈夫，腆著微微凸起的肚子，笑中帶刺，“曖，我聽肖天賜說，你和他表兄結婚了，真是恭喜你呀。”
“謝謝！”天雨冷冰冰地回了聲，就顧自離開。
她由衷慶幸，當初沒有嫁給趙楓，是件多麽正確的抉擇。眼前這專橫跋扈的兩個女人，才真的是一對絕配的婆媳。
如果不是怕折騰，她真想立刻替母親轉家醫院。然而，電梯門上關上的那一刹那，幾聲輕諷又惱人地飄進了她耳朵裏。
“還真有男人敢娶她這種女人，也不怕斷子絕孫！”
恥辱，霎時像潮水，爭先恐後地湧入她泛紅的眼眶。
是啊！無論她嫁的多麽風光，是個多麽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永遠平坦的小腹，不僅僅是她生為一個女人的羞辱，也許還將凝聚她一生的悲哀。
深藏心底的自卑，就像是一顆緊捂的疥瘡，無論怎麽遮掩，也無法阻止它終要化膿流血……
*
當她守著母親睡著，再離開醫院，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擰開別墅的大門，屋內漆黑一片。
客廳內的液晶電視，投來些許搖曳不定的光線。
難道，李嘉航還沒有睡嗎？但空蕩蕩的屋內，隻回響著英語新聞的聲音。
天雨疲憊地倚在玄關處，懶洋洋地換上了拖鞋。
“你去哪兒了？”李嘉航冷峻的聲音，突然從沙發後傳來。他站起身，挺闊的背部遮去了大半個電視。幽靜的室內，瞬間又陷入了灰塌塌的黑暗中。
“醫院！”她沒好氣地回答。心裏卻想：‘你若真的關心我，為何連個電話也不會打給我。現在倒假惺惺地來問了。’
“醫院？”
李嘉航藏在暗影中細心打量的眼神，天雨當然沒辦法體會，她隻聽出對方語氣中的疑惑。於是，倒惹得她反感地瞪住對方，“放心，不是肖天賜的醫院。”
說罷，她小跑著上樓，用力地甩上書房的門。
可她坐下來還沒一分鍾，門外就傳來不高不低，禮節性的敲門聲。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我要睡了！”她皺緊眉頭，不耐煩地大聲嚷道。加速煽動手裏的報紙，可還是揮不去全身的燥熱和胸口淤積的煩悶。
門外的人還算識趣，片刻便闐然無聲。
其實，麵對王醫生的挑釁，天雨的內心，遠不如臉麵上表現得那麽平靜。
趙楓和自己都選擇了一個沒有信仰的婚姻，可趙楓，很快就會迎來一個真正令他摯愛的生命。
而自己，肯定永遠也盼不到那一天吧！
她機械般地起身下樓衝了個涼。
爾後，在黑暗的客廳內，茫茫然地躺在厚實的沙發上，眼睜睜地望著嵌著複雜花式石膏條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