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的父親
天雨這才如夢初醒，側身把她讓進來。
肖姑媽斜睨著她，“真是一點禮貌也不懂！”
然後，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回頭又連聲催促，“你別站在那兒發呆呀，還不快去準備。”
以天雨往日的性子，哪容她在自已家的地盤上如此耀武揚威。
可鑒於對方是肖天賜的母親，李嘉航的姑媽，她也隻能把打落的牙齒往肚裏吞。
她悻悻地上了樓，邊換衣服，邊賭氣地想：原來昨晚的電話是她打來的。可李嘉航怎麽一點兒也沒提到這件事？
雖說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但仍舊還是邁著沉重的步伐，準備下樓。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要不，打個電話問問他？
不行！天雨心中馬上又否定了這種想法。
不能讓他認為自己是個懦弱、無主見的女人，遇事就要向他求助。不過是去見見大家長，又不是要上刀山。
就這樣，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天雨踏進了李家的大門。
李家，絕非她想象中的豪門巨室，莊嚴肅靜。鬱鬱青草的獨門小院，室內處處浸淫著傳統古樸的氣息，讓她對這裏平添了幾絲好感。
令她頗感安慰的是，李嘉航的爺爺對她熱情倍至，這估計是對孫子的愛屋及烏所至吧！
不過，一直保持沉默的肖姑姑按捺不住了，在她眼裏，哪容父親對孫媳婦表現的過於親熱。
“對了，你的病全好了嗎？”姑姑微笑著問，語氣中卻不帶一絲關懷。
天雨一懵，她怎麽知道我生病了？但不用她想答案，姑姑自己就揭穿了謎底。
“你可不能再病了，要不然，咱們家廚房裏的人和爐子，就得成天忙著燉你的小米粥了。”
原來，李嘉航是從這裏端回去的小米粥呀！
天雨悶悶地想：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吃呢。他一定為這個，也受了姑姑不少的閑氣吧！
“是啊！把身體養好，才能早點替咱們李家添子添孫。”爺爺笑嗬嗬的，說到這個話題，整個人頓時容光煥發。
天雨陪著笑的臉，霎時蒙上一層陰霾，腦海裏倏忽閃過趙楓母親的影子。
當爺爺得知自己無法生育的實情後，還會對自己這麽熱情嗎？
她似乎已經預感到，和李嘉航這場岌岌可危的婚姻，最終的結局是什麽。
而此時，倆人好像已經站在危機重重的懸崖邊……
“天賜，你回來了。快過來，見見你大嫂。”
隨著爺爺的召呼，原本惶惑不安的天雨，更是覺得如坐針氈。
她根本不願回頭，直到一雙皮鞋出現在眼皮底下，才無奈地抬起頭，迎上肖天賜浮著淡淡悵惘的的目光，她勉強一笑。
“你還好嗎？”肖天賜卻不顧他人，柔聲問道。
見姑姑已向他倆投來狐疑的目光，天雨不敢吱聲，駝鳥似地垂下頭，裝模作樣地研究著：這麽大的客廳，鋪得地毯該有多難清洗呀！
還好，不待她研究多少時間。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玄關步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幾乎硬生生地把她從沙發上拽起來，“你沒事吧？”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急切的詢問，雖然忿忿的報怨來人的動作太過粗魯，但天雨紛亂的心，此時卻因為李嘉航的出現，安定下許多。
“喲！瞧你說的，好像我們會把她吃了似的。”這句好比玩笑的話，從姑姑的嘴裏出來，就完全變了味。
天雨發現，這位肖姑媽好像不說些藏頭露尾的風涼話，就渾身不舒服似的。
她看著超然物外的李嘉航和愧疚尷尬的肖天賜，心裏即為李嘉航從小就得受這樣的冷嘲熱諷，而憤憤不平；又為肖天賜有這樣一位母親，而猶生悲哀；同時，也為自己當初和肖天賜的戀情，最終未能走下去而暗自慶幸。
這位姑姑比起趙楓的母親，真是有過之而不及。
李嘉航對姑姑的話置若罔聞，“我們先上樓去看看爸爸！”他拽起天雨的胳膊，就往樓上拖。
他的父親還在世？！天雨一邊按捺住心裏的疑問，一邊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叩開二樓的一間房門。
寬敞寧靜的居室中央，一位半百的老人獨自坐在輪椅上，明亮的燈光打在他佝僂的背部，讓他看上去如塑木雕，一動不動。
“爸爸！”
老人顯然如往常一樣，對兒子深情地呼喚，毫無反應。但李嘉航絲毫不介意。
他鬆開天雨的胳膊，上前蹲在父親麵前。心中自責沒有常回來陪伴父親，他握緊了一雙蒼老顫栗的手，放任沉澱多時的情感湧入眼眶。
這樣一幅蕭疏的親情卷軸，在天雨的腦海裏，瞬間就搜尋到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麵……醫院……彈珠……原來，自己在那個時候就見過他啊！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李嘉航的身後，好像一個準備登台表演的學生，正期待著主持人為她做出場介紹。
然而，門開了。
一名護工抬著他父親的晚餐走進來。
李嘉航利索地卷起衣袖，主動接過手。
他畢恭畢敬地坐在父親麵前，舀上一小勺粥，在嘴邊輕輕的吹涼，再慢慢地喂入父親顫微的嘴裏。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個動作。
他小心翼翼，不勝其煩，似乎怕父親沒有咀嚼能力的嘴巴，漏出丁點湯汁……
站在一邊的鄒天雨，顯得有點多餘。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抬頭四處望去，床頭櫃上的照片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怎樣幸福美滿的一家人，三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舒心會意的笑容。
尤其是那個年僅三、四歲的孩子，他咧得大大的小嘴和眯成細縫的眼睛，說明在他幼小的生命中，一定觸摸過陽光……
就這樣，靜靜的過了半個小時，李嘉航才喂完父親。他望著空空如也的碗，臉上竟流露出完成某種傑作的欣喜。
見他的手伸進兜裏……天雨條件反射般的從包裏掏出一條男士手帕，遞過去。含羞的目光中帶著一點自得。
她該慶幸昨天回娘家時，從箱裏翻出這條原本打算珍藏一生的手帕，卻被昨夜那個隻差一點點的“藍莓之吻”，擾亂了還給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