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新廠背著書包坐在大柏樹下的石椅上,他已經做好了等待一夜的準備。
從家裏出來時是八點多鍾,等他到了河神廟,就發現河神廟門口站了不少人,人們都是看見門上掛的牌子有些失望的站在門口互相說了兩句就走了,新廠聽他們的意思都是從各個村子趕來看大老鱉的。
新廠也不管別人,直接往陰影裏一坐,借著廟裏的燈光死死的盯著大門。天越來越黑,來廟裏的人也愈來愈少。等到再也不見有人過來,新廠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把書包往椅子上一放當枕頭,正對著大門躺了下來,眼睛正好能看到門上的牌子。新廠怕自己再睡著,腦子裏就不敢想美事,隻能一遍一遍想著最煩心的事情:鄧師傅不願收自己為徒,媽媽又被黑蛋打了,黑蛋又把媽媽哄好了,吳麗覺得自己又笨又沒出息再也不搭理自己了,王老師被調來初中教自己了,自己運動會當著全鎮人的麵在跑道上摔倒了。。。。新廠想著,想著,一點也不瞌睡。當然睡不著了,新廠光想想這些事心窩都疼的難受,身子也隔得難受,就又坐了起來,看向旁邊的幹娘,不對現在應該是幹奶奶了,心裏念道:“柏樹娘娘,我剛才都是胡亂想的,您可要保佑這些事一件都不要發生啊。”。
正當新廠想跪下給老柏樹磕頭時,突然聽見一聲車響,然後是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新廠趕緊跑到樹後藏了起來,隻探出頭來瞄著。
郭九成帶著牛主任又開著那輛破麵包車來了,他們走上廟坡,走到了廟門口,直接推門進去。雖然院子裏亮著燈,但新廠還是隻能看見兩人的背影,認不出是誰。等門又關上了,新廠才從大柏樹後頭鑽了出來,躡手躡腳的走到大門口,趴在門上聽了聽,沒有動靜。又輕輕推了推門,大門竟然被插上了。新廠又回到石椅那兒躺下,盯著大門心想:“這倆人是誰啊,這麽膽大都不怕惹鄧師傅不高興做法讓他們倒黴十年。”。
牛主任跟著郭九成一進到鄧師傅屋裏,就發現屋裏擺設變了,本來正對著屋門擺放的神像和紅布供桌都往右邊挪動了一些,供桌前麵的幾張椅子茶幾也都不見了,隻是地上並排擺放著兩個厚蒲團,蒲團麵上還繡著蓮花圖案。房子左半邊中心位置多了一個仿古大茶台,這茶台比供桌還大,裏麵是一張靠背主座,外麵放著四張客座。要不是茶台後麵往鄧師傅裏間去的門上掛著農村常見的紅布碎花門簾,整個屋子還真有了幾分雅意。
鄧師傅端坐在茶台主椅上,看見郭九成領著牛主任進來,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來,坐。”。就繼續低頭品茗。郭九成和牛主任都趕忙回了句是,小心翼翼的坐在鄧師傅對麵,一句話也不敢說,等著鄧師傅開口。
鄧師傅也沒讓他們,自己端起茶盞品了一口,抬頭看著牛主任,直接看門見山的說:“牛主任,你最大的期望是你這件事能解決到什麽程度。”。牛主任趕緊站起來,恭敬的說:“鄧大師,隻要能不開除我就心滿意足了。”。鄧師傅輕笑一聲:“還不算貪心。”。牛主任看鄧師傅一臉輕鬆的樣子,心裏激動趕緊鞠躬致謝道:“鄧大師,隻要您能保住我的工作,哪怕當個普通工人,我這條命就算是您的了。”。
鄧師傅聽完他的話,竟苦笑一聲,無奈的搖起頭來。這幅表情又把牛主任給嚇住了,頭一暈差點倒下,還好雙手扶住了茶台。聲音裏帶著哭腔給鄧師傅說:“鄧大師,是不是很困難,那不說工作了,不坐牢就行,您看。”。
鄧師傅低著頭半天都沒有抬起,牛主任看著鄧師傅這樣,嚇得都快哭出來了,雙腿也不自覺的顫起來。郭九成坐在一旁,看著鄧師傅痛苦無奈的樣子,心裏也是不甘:“難道鄧師傅連姓牛的這事也解決不了。”。
過了一會兒,鄧師傅猛的抬起頭來,像是下了一個生死攸關的決定似的,痛苦的嘟囔了一句:“罷了。”。又直勾勾的看著牛主任問:“牛主任,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能有一點隱瞞。”。牛主任用哭腔連連說是。
鄧師傅:“你想想你這一生中救沒救過任何動物,特別是老鱉,蛇,魚之類的。想清楚回答我。”。
牛主任被這問題問傻了,連郭九成都是一愣不知鄧師傅的意思。鄧師傅看牛主任發傻的樣子猛的一吼:“不要管什麽意思,隻管回答。”。這一吼才算是把牛主任驚醒,隻見他額頭都開始冒汗,半天才戰戰兢兢的開口:“沒有啊,鄧大師,我倒是吃了不少它們。”。鄧師傅聽完就站起身來說:“跟我出來。”。大步走出屋子,牛主任和郭九成趕緊跟了上去。一出屋門牛主任這才注意到對麵的殿裏點著兩個蠟燭,隱隱還看見一人坐在那裏,牛主任嚇了一跳。
鄧師傅走到院子裏一個大水缸那停下,對著他們兩個說:“牛主任,你過來站在這兒。九成,你去河神殿叫老郭拿手電筒過來。”。牛主任一聽果然還有一個人,心裏不滿但麵上不敢有絲毫顯露,趕緊站在鄧師傅指定的地方。還沒走進,先是聽到刺啦刺啦聲傳入耳中,這聲音像是指甲劃玻璃,但比那聲音更粗糙和低沉一些,但一樣刺耳。又走進一些剛站定,借著院子裏的燈光就見一個動物仰著頭看著他,這老鱉真大,牛主任忍不住心裏讚歎,他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肯定是比這水缸口大。他看著這麽大的老鱉腦子裏竟不自覺的想:這要是吃了該多補啊。
老郭和郭九成拿著手電也過來了,鄧師傅一把拿過手電,對著三人說都不要出聲,又對著牛主任說:“牛主任,你盯著它的眼睛不要動。”,隻見鄧師傅一手拿著手電照著老鱉的眼睛,一手指著老鱉,嘴裏不停的念著咒語。三人都是一動不動的看著老鱉,老鱉被燈一照竟然也不動了,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始不停的用爪子扒拉水缸。鄧師傅見老鱉動了才停止念咒對著老郭說:“老郭你按我說的去準備吧。你們兩個跟我進來。”。
鄧師傅進到屋裏,麵對神像,背對二人,重重歎了口氣說:“牛主任,真不知是你前世積德,還是你我之間注定有這場因果,本來你隻要求保住工作,這對我來說本是輕而易舉之事,但誰曾想這巨鱉會突然現世,哎,一切都是命啊。”。牛主任站在鄧師傅身後就像是個落水之人,眼看要死了,鄧師傅給他遞了根棍子,他剛抓住,鄧師傅又突然鬆手了,眼看自己又要死了,鄧師傅又喊了一句別急我這有繩子,他還沒高興起來,鄧師傅又給他說繩子不夠長,把他折磨的要死要活的,搞得他心裏直接崩潰了,跪在地上大哭了起來。郭九成也是摸不著頭腦,這老鱉本是自己買來請鄧師傅吃的,誰知鄧師傅一見就不讓吃了,還說是河靈要養在廟裏,現在竟又說和牛主任的事牽扯上了,這老鱉隻是大也沒見有其他出奇的地方啊。
鄧師傅轉過身,看了一眼已經哭的不成樣子的牛主任,搖了搖頭說:“你哭什麽,這是你的造化,你要走大運了。”。別看牛主任哭的慘,但耳朵還是很靈的,一聽立馬不哭了,一臉吃驚的看著鄧師傅。
鄧師傅繼續:“這巨鱉是今天中午九成買的,我一見它就從它身上感到了不凡的氣息。它怕是已經修煉了百年,算是個大河之靈了。我剛才之所以問你救過蛇,鱉嗎,就是想著這巨鱉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是我準備給你做法祈福時出現,我怕你倆有因果,想著它莫非是專門出現托我救你的。但你說沒有,我怕你是忘記了,又領著你去見它。問它它也說不認識你。我就想要不就是你前世積德,要不是你我有緣,不管那一個都注定要我助你。”。
牛主任不管怎麽說,眼色還是有的,一聽趕緊磕頭激動的說:“肯定是我和鄧大師有緣,鄧大師就是我的貴人,是我一輩子的恩人。”。說完又不停的磕頭。
鄧師傅:“起來吧,不管怎樣,都是緣分。我有一法,可助你行大運,不但不用坐牢,不用丟了工作,還可讓你因禍得福,另有大造化,你可願意一試。”。牛主任一聽剛站起來就又撲通一聲跪下,激動地說話聲都飄了:“我願意,我願意,一切都聽鄧大師吩咐。”。站在一旁的郭九成也是激動不已,心裏感慨:“鄧師傅啊,你,你嚇死我了。”。
鄧師傅繼續說:“我這一法,本來施展的話要耗費我三年修為,方能借一縷天道助你,對我損害實在是太大,但有了這巨鱉,我隻需借它十年修為,引一絲大河氣運灌注於你,你就能逢凶化吉,否極泰來。”。說完鄧師傅拿起桌上的一把香,說了句過來,就走出了屋子。牛主任早就被鄧師傅說暈了,郭九成也被震蒙了,但看鄧師傅那威嚴的氣勢,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兩人都像是聽話的奴仆不敢有絲毫懷疑趕緊跟了上去。
鄧師傅站在水缸旁邊,對著牛主任說:“你拿著這香,去河神殿,我已給老郭交代過了,你一切聽他的吩咐。”。牛主任趕緊照做。鄧師傅站在水缸旁背著手低頭盯著那老鱉說:“對不起你了,以後我會彌補你的,你就當看在河神的麵子上。”。郭九成在旁邊看著那老鱉心裏想:“這個都修煉百年了,以前我吃過一個更大的,那可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