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米肉粥的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新廠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進他媽的嘴裏。她媽閉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吃了小半碗，輕輕搖了搖頭，睜開了眼睛。
“兒子，乖乖。”。新廠媽媽眼裏充滿憐愛，嘴角微微的動了動，艱難的擠出一絲笑來。“被嚇住了吧，兒子。媽沒事了，就是做了一個惡夢。”。說著抬起手摸了摸新廠的頭。
新廠把他媽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裝作很輕鬆似的給他媽說：“媽，你別說話了，你再休息一會。等你有勁了，咱們一起去見鄧師傅。”。
新廠媽媽雙手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新廠趕緊扶了他媽媽一把。他媽媽靠著枕頭半坐著，仰臉看著天花板，不停的流眼淚。新廠看她媽難過，但想起鄧師傅的話也不敢說什麽，隻是把鄧師傅放在床頭的毛巾拿起來，給他媽擦眼淚。新廠媽媽流了會眼淚，低頭看著新廠說：“兒子，明天早上你去那個櫃子最底下拿100塊錢給鄧師傅送去，就說幸苦他了，媽媽好了，不去見他了。”。新廠著急了，趕快給他媽說：“為什麽呀，鄧師傅說明天還要過來看你呢。”。
“兒子，答應媽媽一件事，以後咱們家的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再麻煩鄧師傅了。你記住了嗎？”。新廠媽媽命令似的給新廠說。新廠點了點頭，心裏想：‘我從來都不想把咱們家事給別人說，特別是鄧師傅。’。看新廠點頭他媽媽才又艱難的笑了一下說：“乖，你去睡吧，媽也想睡了。記住明天早上早早把錢給鄧師傅送去。”。新廠本來想陪著媽媽的，但被媽媽拒絕了。
第二天，新廠估計是昨天太累了，一覺醒來時已經快7點半了。新廠一骨碌爬起來就先去媽媽的屋子裏看看。屋子裏沒人，床上的被子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床頭桌上還放著110塊錢。新廠又跑去廚房，鍋裏蓋著幾個饃，3個雞蛋，幾個紅薯。新廠跑進自己屋子穿好衣服，又進到媽媽屋裏一把抓起桌上的錢，從家裏跑出去了。
半路上就碰見了鄧師傅。“跑這麽快，快遲到了吧。你媽醒了嗎？”。鄧師傅攔住了奔跑的新廠。新廠低著頭不敢看鄧師傅，一隻手捏著褲腳，一隻手舉著100塊錢，兩隻腳不停的地上搓著，嘴裏磕磕巴巴的說：“我媽說，不，我媽病好了，這是她讓我給您的。”。鄧師傅看著新廠手足無措的樣子笑了：“不用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沒事就好，我回去了。你快點去學吧，都幾點了。又要挨老師罵了。”。說完轉身就走。
新廠看鄧師傅真走了，趕緊叫到：“鄧師傅。”。鄧師傅轉身笑著問：“還有什麽事。”。新廠看著鄧師傅，想要解釋一下：“鄧師傅，不是我，是，”。新廠咬著牙沒有繼續說，又愧疚的低下頭，心裏又恨又無奈：“媽，你好了，就把鄧師傅晾在一邊，這讓我怎麽麵對人家。”。鄧師傅倒是哈哈大笑起來：“真成小大人了，沒事，孩子，我知道。你媽病好了是最重要的。”。
鄧師傅的笑聲反而讓新廠更加不好意思，但他實在也是沒辦法，隻能繼續把錢舉得老高。鄧師傅看新廠站在那兒不動就說：“好了，好了。這樣吧你有空了就把錢放到廟裏的功德箱裏吧。這樣行了吧，快去上學吧。”。新廠聽了也不說話低著頭就往河神廟跑，鄧師傅看著他跑的飛快，笑著搖了搖頭。
新廠把100塊錢往河神廟主殿的功德箱裏一塞，就跑到廟門口的大柏樹底下，四下望望沒人，就快速的跪下磕了幾個頭。心裏念著：“謝謝幹娘保佑我媽，謝謝鄧師傅，求幹娘保佑鄧師傅一生平安。”。磕完頭，就飛似的跑了。新廠沒有去學校，而是又往黑蛋的工地跑去了，半路上還用那10塊錢買了兩包好煙。
新廠跑到工地門口沒有進去而是敲了敲看門老頭屋子的門。那老頭把門打開看是新廠說：“你怎麽又來了，你那天沒在那兒找到你爸？你爸今天早上來工地轉了一圈，又開車出去了。”。新廠從口袋裏拿出兩包煙遞給老頭說：“老大爺，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謝謝你的。”。
“你看你這兒孩子，這麽客氣幹嘛。一包，一包，一包就行了。”。那老頭笑著推辭，新廠還是把兩包煙都塞給了那老頭。老頭拿著煙笑著給新廠說：“咱其實都是自己人，我是你們村郭九成的遠房表叔。郭九成你知道吧，你爸和人家關係好著呢。這活的大老板就是九成。”。新廠忍著聽完老頭的話，笑著問老頭：“老大爺，我媽今天來了嗎。”。
“來了，你媽是真能幹，大早上一來就騎三輪車出去買菜了，這又給你爸省了多少錢。像你媽這麽能幹的女人真不多。”。大嘴聽完他媽今天又來了，沒等老頭話說完就扭頭跑了。“這孩子，怎麽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老頭把煙往口袋裏一塞還有些不滿的埋怨了兩句。
新廠跑回家，把鍋裏的饃，雞蛋一吃，就鑽進屋子看小人書了。到了快中午下學的時候，新廠到大嘴家路口等著大嘴。看見大嘴就上去問：“大嘴，你今天早上給我請假了嗎？老師怎麽說的。”。大嘴看見新廠以為新廠又來打電話，聽新廠這麽問就說：“請了，我說你病還沒好呢。老師還生氣了，說你病了怎麽你爸媽不來請假，讓我請，說是要下午去你家呢。”。“行，夠意思。我下午就去學。”。
下午新廠就去了學校，好幾個和新廠關係不錯的同學還過來關心的問新廠，連吳麗都用關心的眼神看了看新廠，新廠低下頭沒有敢回應吳麗。課堂上新廠從後排看著吳麗那漂亮的衣服，想到自己的家人又想到自己以後生活，新廠又變的自卑起來。
下了學，新廠好似沒事人一樣和大嘴，孬蛋，楊風一起回家。新廠一直陪著大嘴到他家門口，對大嘴說：“大嘴，你給我拿幾張報紙唄。”。
大嘴：“要那幹嘛。”。新廠：“我拿來當書皮用。”。大嘴一聽語氣豪邁的說：“報紙那麽屁，我爸看完都扔了。我給你找一本舊掛曆，你拿回去用。我家這東西多的都沒地方放。”。新廠：“不用那麽好的東西，幾張就行了，你去找找。”。大嘴回到家一會就給新廠拿了一摞報紙出來，“夠不夠，不夠我家多著呢。我再給你拿。”。新廠隻拿了十幾張對著大嘴說：“不用這麽多，這就夠了。”。
到家後，新廠又像以前一樣做飯，吃飯，寫作業，看小人書，睡覺。他今天吃的特別多又睡的特別早，他想晚上出去做點事。睡得恍惚感覺有人在晃他，又聽見有人在叫他。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媽正坐在床邊。“媽，你回來了，飯做好了，你吃吧。”。“兒子，別睡了。媽給你帶有肉，還有菜，起來吃完再睡。”。一切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新廠起床看著桌上的好幾個菜，這要不是他爸請完客打包帶回來的菜，就是他媽給他爸專門做的小灶，他爸吃不完剩的。新廠坐起來大口的吃著肉，他媽媽也站起身來把新廠的髒衣服都收了起來拿出去洗了。新廠吃的隻打嗝才躺下來。雖然沒了睡意，但他一邊揉肚子一邊強迫自己睡。
晚上12點多時，床頭的鬧鍾響了。這是新廠睡前專門定的。新廠閉著眼手在床頭胡亂摸了幾下按下鬧鍾。不知過了過久，新廠猛的睜開眼睛，趕忙拉開燈看了看表，12點15。新廠緩了口氣，穿好衣服，拿起準備好的報紙。輕輕開門出去。他先趴在媽媽住的屋子窗口閉著呼吸聽了一會，沒動靜。就躡手躡腳的出了家門。
新廠先來到河神廟，廟裏開著燈，但大門是從外麵鎖著的。新廠想：“鄧師傅怎麽這麽晚出去了，不會又去老李頭家那兒了吧。不會啊，他要去應該從後門走啊。那鄧師傅去哪了？”。新廠也不想了，他要去幹件大事，他又跪在老柏樹前磕了幾個頭心裏念到：“幹娘，對不起。”。
新廠雖然今天晚上有自己的事，但還是沿著那天晚上跟蹤鄧師傅的路往前慢慢的走，快走到老李頭家時，他突然遠遠看見老李頭家門口有束光在晃，他悄悄的過去就看見鄧師傅，老郭，老李頭兩口子站在一起正舉著手電筒找著什麽。新廠本來想蹲在那兒看看，但一想自己的事，就一拐彎從另一條路出了村子。一直走到大路上，新廠才撒丫子跑起來。
新廠跑的飛快，直到離那個理發店不遠才停下。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圍著理發店門口的幾條路轉了一圈。四處轉完他才又來到理發店。他爸果然還在這兒，車就停在路邊。
新廠趴在理發店的玻璃門上看看，聽聽。沒有任何動靜。他又走開，鑽到了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裏。把手裏的報紙展開分成幾份放在地上。新廠又悄悄的走出去，走到他爸的車前，舉著小鳥瞄準車門開始撒尿，整整圍著車撒了一圈。尿完又回到那個胡同裏，脫下褲子開始來大的，這個報紙上一點，那個報紙上一點，直到肚子裏空空，新廠擦屁股起身。連擦屁股紙都沒舍得胡亂扔，而是也丟在地上的報紙上。
新廠閉著呼吸端起一份熱騰騰的報紙，小心翼翼的走到理發店門口，輕輕的按在門上一擦，又一擦，擦了好幾下。實在是憋不住氣了，才鬆手讓那張報紙順著門滑下。新廠扭頭喘了幾口氣，又鑽進小胡同拿起另外一張報紙往理發店去了。就這樣兩份報紙畫在了門上，兩份報紙畫在了車上。都用完了，肚子裏也實在是沒貨了，新廠才心滿意足的往家跑。
新廠進了村子，又悄悄的摸到老李頭家門口看看，沒人了。新廠還有點小失望。他又走到了河神廟，廟門還是關著的，但門外沒鎖了，估計鄧師傅回來了。新廠對著柏樹娘娘跪下磕了幾個頭，洋洋自得的回家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