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一晚上,鄧師傅早早的在河神廟門口放了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今晚有事。村民們都很識趣,那天晚上沒有一個人往哪去,倒有幾個提著東西去拜訪的外村人不甘心還想進去,都被廟門口一個年輕小夥攔了下來說:“今天晚上,鄧師傅要化解些事情。你們還是改天再來吧。”
那天晚上,還在那間屋裏,隻有鄧師傅,老郭和郭祥兩口子。郭祥的女人經過了幾天調理恢複了不少,但還是不會說話,整個人還是看著癡癡傻傻的。鄧師傅叫郭祥扶他老婆先坐在牆邊的一個靠背椅子上。又對著老郭說:“郭師傅又要辛苦你了。本來我不想再麻煩你的,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你一身正氣,屬相也合適。又是牽扯這段因果的人,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要麻煩你。”。老郭一改平時樣子也是滿臉莊重的說:“鄧師傅,有什麽您吩咐就行。廟外邊我已經讓我侄子在哪守著了沒人能進來打擾。”。
“還是郭師傅想的周到。這次請你來隻是為了以防萬一。你就站在郭祥媳婦旁邊,如果她一會有什麽激烈的反應,你替我按住她,不要讓她亂動就行了。”。鄧師傅給老郭交代完,老郭像是一個即將出征的軍人似的雙手垂立,直直的站著,眼神裏還帶著一絲悲壯。鄧師傅看他的腿在不自覺的抖動,對著老郭笑了笑說:“沒事,隻是求個萬全準備。我在這呢,不用擔心。”。
“好了,你倆把她抬到這兒。郭祥你跪在這兒,郭幹部你站在這邊兒。”。鄧師傅指著供桌前方的一個地方說道。老郭和郭祥就把拴在凳子上的女人連人帶凳抬到了那裏。郭祥跪在了那女人的左邊,老郭站在了右邊。“一會兒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出聲,我不問你們,你們才一句話也不要說。”。鄧師傅對著他們交待完,又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鐵盆,盆裏還有不少黑灰。
鄧師傅站在供桌的右邊,用打火機點燃了一個紅蠟燭,扭頭對著站著的老郭說;“關燈。”,老郭趕緊照做。整個屋子隻剩下那個紅蠟燭的小火苗發出的光。老郭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整個屋子充滿了詭異的感覺,安靜,從鄧師傅裏間傳出來嘀嗒嘀嗒的類似老式座鍾的聲音格外清晰。
鄧師傅站在旁邊雙手合十,看著燭芯,嘴唇不停的動著,但沒有發出聲音。燭芯完全燃燒後,鄧師傅拿起桌上的一把香,用燭火引燃,直到整把香像一束火把冒著微弱的火束,鄧師傅才握著走到了供桌前方中心處,他身後兩步就是坐著的女人。
鄧師傅雙手舉香過頭頂,兩手拇指緊挨額頭,嘴裏念了一句聽不懂的經文,鞠了一躬,又念了一句,又鞠了一躬。如此三次,才把香插在香爐裏。接著又站直身子雙手合十,朗聲說到:“神明在上,世人在下,今弟子鄧國慶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甘願為不孝子郭祥夫婦化解於其親母仇怨,如有因果報應,本人一力承擔。”,說完又鞠了三鞠躬。
鄧師傅轉過身來,對著郭祥說道:“一會我會請你母親上來,你有什麽話就說,全看你的誠心了。”。說完也不理他,又轉過身去,拿起桌上的火機和一疊黃紙,扭頭蹲在了鐵盆旁邊。把黃紙往火盆裏一扔,用火機點著。站了起來,一隻手在身前做了一個劍指,另一隻手平伸出去,在前方左右擺動,就像是個指針一樣,老郭瞪大眼睛看著。突然鄧師傅喊了一聲:“來。”。停下了所有動作,雙手垂了下來,老郭看著鄧師傅低下了頭,也順著鄧師傅的目光看去,鐵盆裏火已經滅了,隻剩下一片黃紙,而那黃紙赫然是一個人形,頭,軀幹,四肢,一個不差。雖然整件屋子都很暗,但那鐵盆就在他們腳邊,他們看的是清清楚楚。郭祥也死死的盯著鐵盆,身子都在顫抖。
鄧師傅輕聲的說道:“時間太久了,你母親魂魄很虛弱,我隻能把她附到黃符上有什麽話你抓緊時間說。”
郭祥一咬牙,先是使勁的在地上磕頭,邊磕邊嚎:“娘,我錯了。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你沒錢耽誤了我上學,耽誤了我進煉油廠上班,你自己一個人能把我養活大,能讓我娶上媳婦,都是難的事了,我還不感激不心疼你。都是我的錯。”。說完又使勁扇了自己一個大巴掌,又脆又響,臉看著就腫起來了:“我沒本事,我看著別人賺錢,我恨,就把氣撒在您身上,我混蛋。”又是一巴掌,臉腫的說話都不清楚了:“娘,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但不關她的事呀,你有氣你就整我,你要我的命都行,你不能整她呀。她那天也不在家呀,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呀,您就饒了她吧。現在村裏人都罵她,連她娘家人都罵她,她不該承受這些啊,您就放過她吧。”。說完又開始使勁磕頭,沒兩下就癱倒在地上。綁著的那個女的還是傻傻的坐著。
鄧師傅一看郭祥已經暈倒了,對著老郭趕快說道:“你站那千萬不要動,也不要開燈。”。說完自己走進屋子拿了條濕毛巾出來,扶起郭祥,用濕毛巾擦拭著郭祥的臉。郭祥慢慢睜開了眼睛,鄧師傅扶著他坐在了地上。自己又站回了原處說道:“好了,你不要說了。我給你媽說。”。
鄧師傅閉上眼睛,時不時會點點頭,時不時也會嗯一聲。半晌才睜開眼睛,右手成劍指指向盆裏的小人喊了一聲:“散。”。然後轉過身把供桌上剩下的黃紙都扔進了盆裏,對著郭祥說:“你媽走了,你把你準備的紙錢放在這個盆裏拿到院子裏燒了。”。郭祥滿眼期待,嗚嗚的想說話卻發不出聲來,他太虛弱了,這麽多天來的折磨再加上剛才的爆發,用光了他所有力氣。“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這是你作為兒子為你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必須你親自做。去吧,燒完回來我會給你說的。”。
郭祥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然後咬著牙站了起來。按照鄧師傅的吩咐把鐵盆端到了院子裏,又把他準備的紙錢拿了出去,跪在鐵盆旁邊開始燒紙。鄧師傅在屋裏看著外麵紙錢被點燃,對著老郭說道:“開燈吧。”,屋子亮了,鄧師傅走到桌子前用手扇滅了蠟燭。
郭祥把所有紙錢都燒完才晃晃悠悠的走進屋子,屋裏鄧師傅和老郭都在椅子上坐著。鄧師傅問:“紙人還有嗎。”。郭祥搖了搖頭。
“嗯,你也坐下吧。”。鄧師傅語氣平和。
郭祥沒有動而是開口問道:“鄧師傅,我娘怎麽說的。她原諒我沒有,我媳婦什麽時候能好。”。
“郭祥,你聽好,你娘給我說,她從來沒有想害你,想害你媳婦的意思。因為你是她唯一的骨肉,你媳婦是她最疼愛的孫子的親媽。”。
郭祥一臉詫異,瞪著鄧師傅急著問道:“那我媳婦是怎麽回事,那發生的事又是怎麽回事。”。
“郭,你娘自己辛辛苦苦把你帶大,給你娶妻,受盡多少艱難困苦,而你不但不感激,還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把自己生活的不順全部怪罪在你娘身上。所以現在也要讓你嚐嚐你娘曾經經曆的困苦,讓你體會一下一個人想要支撐一個家是多麽的不容易。這是天譴,誰也沒辦法。”。
“鄧師傅,我錯了,我錯了。你救救我媳婦吧,她沒錯啊。”。郭祥渾身顫抖地對著鄧師傅一直磕頭。
鄧師傅歎了口氣:“別磕了,要磕頭給你娘磕。”。
“你娘真是疼你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鄧師傅一陣感歎。:“郭祥,你娘給我說她原諒你了,而且她自己也在為你向上蒼祈求原諒。以後你家不會再發生什麽怪事了,你媳婦的病也不會更加嚴重了。但你必須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你以後要想讓你媳婦恢複,就要看你的表現。”。
那晚鄧師傅給郭祥說了好多以後要他怎麽做,還給他了一個新藥方。又給郭祥算了一個下葬的日子,一直說到後半夜才結束。
5天後,郭祥母親的葬禮給整件事畫上了句號,村裏人都知道了那晚的事情,也都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出葬那天全村人都出動了,連新廠都被他媽拉著站在路邊看送葬的隊伍,一邊看還一邊給新廠說;“長大了,不孝順父母的人,老天爺都會懲治他的,你記住了沒有。”。新廠流著鼻涕正看隊伍中一個人出神,那個人是他的小學同學,他披麻戴孝一隻手被鄧師傅牽著,一隻手拿著一個幡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新廠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叫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