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鄧師傅在新疆的戈壁灘幹了7年活,刑滿回來沒有再回自己的老家,也沒有去找曾經的老丈人,而是繼續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
老鄧轉遍了河對岸的村子後,越過大河來到了新廠他們村子,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老姨嫁到了這裏。而這個老姨是他媽媽唯一的娘家親人,也是唯一一個在老鄧父母雙亡後還去看望過老鄧兩次的親人。老鄧知道老姨肯定已經不在,但抱著給老人家墳前磕個頭的想法,從路別的老人口中打聽到了老李頭家。老李頭就是鄧師傅老姨唯一的兒子,也算是鄧師傅的表舅。
老李頭他家當時是村子少有的大瓦房,那是老李頭他爹還活著時蓋得。老李頭他爹曾經也是村裏的大隊書記。老李頭經常在兒子孫子麵前說的一句話就是都怨你們爺爺當時犯錯,要不最起碼也能當個縣裏的大領導,咱們一家也不用都在村裏種地了。老李頭說這個其實也是很有道理的。
老李頭他爹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職位最高時已經做到到了所屬炮兵連的連長。按說到戰爭結束光榮退伍回鄉怎麽也能整個縣裏一二把手幹幹,誰知就在戰爭勝利前期,老爺子在朝鮮的駐紮地認識了一個美麗的朝鮮女孩。那女孩愛上了他,他也喜歡上了那個女孩。但因為紀律關係,他沒法迎娶這個朝鮮女孩。當馬上就要勝利回國時,他不忍心舍棄這份感情,就把這個女孩裝進空汽油桶,想先把這個女孩帶回國,回到自己的老部隊後,再想辦法解決女孩的身份問題。但就在裝車準備往國內運時被發現。最後老爺子受了處分直接退伍回鄉,那女孩也直接被當地的朝鮮軍人帶走。
老老李頭背著處分回到了家鄉,但畢竟是人民的功臣,雖然是背著大處分回來的,但還是做了新廠他們那的大隊書記,沒多久就經人介紹娶了老鄧他老姨。據說老鄧他老姨年輕時就是大河兩岸村裏有名的美人,而老老李頭之所以在那麽多選擇中確定了她據說也是因為她長的有幾分像那個朝鮮族姑娘。
老李頭第一次見老鄧,老李頭擋在大門前打量著這個所謂的表外甥,中等身高,衣服破舊但還算整潔,背著一個簡單的行軍包,整個人都顯得很沉穩,眼神看不出太多情緒,就是長的比較顯老,明明剛40出頭的年齡卻看著像和老李頭差不多大小,老鄧不遠不近端端正正的站著,及其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對著老李頭鞠了一躬說:
“舅,我路過就是想給老姨墳上磕個頭。”。老鄧說話很慢。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的。
老李頭看了看笑到:“我年輕時都聽我媽說過你,倫關係我和你媽那是一個外婆的親表兄妹。你就算是我親外甥,走先進家,沒吃飯吧?”。老李頭讓開了院門,領著老鄧進了家。高高興興的把老鄧介紹給了他老婆子和唯一的兒子,還讓他老婆子給老鄧煮了一個荷包蛋,讓自己的兒子稱呼老鄧為哥。
和老鄧聊了一會,就安排老婆子準備飯,拾掇廂房。老鄧推辭隻說是想去老姨墳前看看燒點紙錢。老李頭假裝生氣的說:“來舅舅家了,不吃飯,不住一晚讓村裏怎麽說我。你不要管了,一切都聽我的。”。老鄧聽後不好再推辭隻好聽老李頭安排。老李頭帶著老鄧去了他媽的墳,老鄧在那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又把墳上高高的雜草都清理了一遍,才有跟著老李頭回來。
那晚,老李頭吃完飯拉著老鄧聊了半晚,老李頭巴巴的說個不停,老鄧確實半天都憋不出個屁,一個問題問了半天,才嘟嘟囔囔的給個回答,老李頭笑的很滿意。第二天。老鄧要告辭,老李頭又攔著非讓老鄧再住幾天,老鄧拗不過,隻好在老李頭家住了下來,期間跟著老李頭和他兒子下地幫忙幹活,老李頭看著老鄧像牲口似的低頭賣力,卻從不說話的樣子更是滿意。
這幾天,老李頭除了幹活,天天晚上拉著老鄧聊天,快把老鄧的事情從小到大的事打聽個遍。老鄧除了坐牢的事情,基本上也說的差不多了,老李頭越看越滿意。但老李頭他兒子不樂意了,一天晚上,老李頭剛和老鄧聊完天回到屋子,他兒子就鑽進來了,苦著臉對他爸說:“爸,這老鄧什麽時候走,也不能天天在咱家白吃白住吧。”。老李頭抽了兩口旱煙看著他那兒子,搖了搖頭說道:“你和我呀,都屬於命不好,你爺爺如果不犯錯誤我就不會窩憋在這個小村裏。但你爺爺在時,咱家再怎麽樣也是村裏最好過的人家,我大半輩子也可以說沒受什麽苦,你小半輩子也是吃喝不愁。但你爺爺現在不在了,勢也沒了,再加上你又這麽懶,地裏的活我和你媽也幹不動了,指望你我們老兩口估計要喝西北風。”。老李頭的兒子站著沒吭聲,他爸說的確在理,他是他爺爺唯一的孫子,也是他爸唯一的兒子,從小都是嬌生慣養,小時候靠著他爺爺老革命的身份和大隊書記的威風還能混個舒服。而現在他家緊靠幾畝地和一片桃林生活,早就過的緊緊張張。老李頭又說到:“你命不好了,還懶,這幾年地裏的活還不是靠我和你媽。但我們畢竟年齡大了,又能給你幹幾年。”。老李頭的兒子聽著,心裏想著他爺爺就是一陣怨恨,“爺爺,你犯了一個錯,耽誤了我多少。”。看了看他爹,心裏更恨:“說的輕鬆,你最起碼還享過幾天福,什麽都沒給我攢下,好好意思讓我幹。”。但他沒說話,還是默默的聽著。老李頭又說道:“我都打聽清楚了,你這個便宜表哥,現在就是一隻四處給別人打工的,什麽活都能幹,而且還有種西瓜的手藝。他就是靠在河那邊幫人給西瓜育苗養活自己的。我想把他留下幫你,最起碼給你找個幫手,就算是給咱家雇個長工,再不濟你也能從他手裏學會種西瓜的手藝,也能養活自己,也好說個媳婦,你看這麽樣。”。老李頭的兒子腦子一轉就笑了,老頭還是想的挺對的,種西瓜可是掙錢的買賣,說不定我跟著老鄧學會了也能發財,多少次見到小時候村裏最窮的也是他最看不起的郭九成發財後在他麵前趾高氣昂的樣子,他就來氣,聽他爸一說他更是想發財想再騎到郭九成脖子上,再想想有手藝,也有選挑選媳婦的本錢了。他笑著恭維的說:“爸,還是你想的遠。”。
老李頭他兒子第二天就一改往常親切的拉著老鄧哥哥叫個不停,老鄧表麵應著,心裏又添了一分戒備。老鄧又在老李頭家幫了幾天工,又找到老李頭說告辭。老李頭這次老淚縱橫,拉著老鄧的手向他哭訴,說了家裏的不容易,說了他老爹在時得罪人太多,說了他老媽死時的不放心,說了他兒子又笨又懶,說了他老兩口後半輩子的無依無靠,又說了自己是老鄧唯一的親人,老鄧又是無依無靠的。總之意思就是想留下老鄧,讓老鄧有個家,也讓他媽放心。
老鄧想起老姨的關愛,想起老姨在最困難的時候送給他那幾十斤糧食,對著老李頭說了一段認識以來最長也是最順溜的話:“我幫襯我兄弟一段,我兄弟自立了,有能力能養活你們二老了,我就走,這也算我給我老姨報恩了。”。老李頭感動的直哭,對著老鄧說讓老鄧放心,從今以後要把老鄧當兒子看待,還交代老伴給老鄧張羅個合適的對象。
從那天起,老鄧就真成了老李家的長工,剛開始老李頭的兒子還跟著一起下地,追著問種西瓜的事,老鄧隻是先簡單的給他講著,問了幾次後又不感興趣了,後來連地都不去了。老鄧任勞任怨的幹著,老李頭隻是會偶爾在老鄧跟前罵幾句兒子,但也沒辦法。對老鄧更客氣更親切了,真是當半個兒子對待了,當兒子給爹幹活當然是沒工錢的,老李頭就從沒給老鄧提過工錢的事。
老鄧幹活利索,從不多說話,但逢人就露笑臉,很快在村裏有了好名聲,大家都說老李頭走狗屎運,找個這麽能幹親戚。老李頭也很開心,每次聽到有人誇他運氣好,他就說:“這叫好人有好報,本來就是想收留這個無家可歸的親戚,也沒想指望他,我家也不少他這一碗飯,誰知這個外甥還挺能幹。幹就對了,也不枉一天吃我那麽多糧食。”。
一轉眼半年時間過去了,到了快過年時,老鄧找到老李頭說:“舅,該種西瓜了,我準備把我種西瓜的手藝教給我弟,他學會了,隻要肯幹怎麽著也能養活一家。你去給他說說,讓他明天給著我去學,你再準備點錢買點材料,我把地整整,搭個育苗棚。”。老李頭一聽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對著老鄧連連說;“都聽你的,你決定,明天我也去地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