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頭跑的快的驢，就是新廠他爸對新廠的看法吧。但就是這頭奔跑的驢改變了他們全家的生活。
新廠他爸去工地幹活，在大嘴他爸的建築工地，當一名普通的泥瓦匠，就是負責壘牆的工人。這個工作沒有保障，今天你幹的不錯，小工頭滿意，那麽你明天還可以來。你今天幹的差，小工頭不滿意，你明天就不用來了。那麽明天你就要早早的到勞工市場，等待新的小包工頭挑選，挑選上了你就有活幹，挑選不上你就一天沒有收入。
新廠他爸站在竹排上壘著牆，他這次是跟著一個小包工頭幹活，而小包工頭是從大嘴他爸的手裏攬下的這一段活。小包頭抽著煙，站在竹排下麵對著和新廠他爸搭伴的一個女小工說道：
“沙子多點，再多點。你快點，你沒看上麵大工灰都快用完了。”。挺著大啤酒肚小包工頭不停的嗬斥著那個正在用盡全身力氣幹活的中年少婦。
“黑蛋，你手輕點，摸那麽多灰幹嘛。看你浪費的灰，都掉在地上了，哎，你一會給地上掉的灰都鏟起來再給他鏟上去。”。小包工頭抬頭給新廠他爸說兩句又低頭給打下手的女工說了兩句。
“黑蛋，你都不長眼，你的兩個眼是用來出氣的，你看看你這段牆都跑偏成什麽樣了。”。
“這麽大人了，幹個活，幹的叫什麽。”。小包工頭走了兩步停下來看了看又對著新廠他爸喊道。
新廠他爸在工地，所有人都叫他黑蛋，知道他大名的人也叫他黑蛋。黑蛋在工地是個有名的好脾氣，不管是工頭怎麽說他，他都不會吭聲，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很少沒活幹。新廠他爸一如既往的沒吭聲，看了看，又低頭自顧自壘著牆。
一陣塵土飛揚，一輛小車停在了工地上，大嘴他爸從車上下來。郭九成麵對這麽大的工地，這麽多的工人，還是很自豪的。他站的很直，頭仰著吸著煙，神情嚴肅的左右看著，就像一個地主老財在打量著自己長勢良好的莊家地。然後目光停在了新廠他爸這裏，對著承包了這一塊的小工頭招了招手。
這小工頭老遠就露出了喜悅的笑容，看見九成對著自己招手，連忙小跑著過去。離九成還有幾步，就又是點頭哈腰的叫著郭老板，又是忙著從口袋裏掏煙。掏出一根煙遞了過去，笑的燦爛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叫道：“郭老板。”。
九成隻看了一眼那煙，手都沒動，又看向遠方，看都沒看那包工頭一眼說到，
“我們村黑蛋是不是給你幹活的，你給他叫來，我給他說句話。”。
小包頭本來掏煙時就不好意思，再加上大嘴他爸沒接他的煙正在尷尬的不知怎麽辦時，聽了老板的話連忙答應了一聲就向新廠他爸幹活的方向跑了兩步，站在那裏喊：“黑蛋，黑蛋。”。見新廠他爸抬起頭來看著自己，就又學著大嘴他爸站直了身體對著黑蛋招了招手。
黑蛋看見包工頭叫他，隻好放下手中的活技，從竹排上爬了下來，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你走快點，郭老板找你有事。快點。”。小包工頭喊著。
新廠他爸快走了兩步，跟著小包工頭來到車前。“你走吧，我給黑蛋說兩句話。”。大嘴他爸對著小包頭說。小包工頭笑著說：“那我去那邊了，有事你叫我。”。
看著小包工頭走遠了，大嘴他爸掏出一包煙，自己點了一根又遞給新廠他爸一根，新廠他爸沒說話接過煙也自己點著。
九成抽了一口對著黑蛋說：“黑蛋，咱倆一個村裏，還沒有這樣說過話呢吧？”。新廠他爸說到：“沒有，你是大忙人，我一個打工的，住的又遠。”。
九成又說道：“黑蛋，你兒子不錯啊，這次我掏錢讚助了學生們的運動會，我給你兒子頒的獎。你兒子自己都快把金牌都拿完了。真是有出息。”。新廠他爸不知道這個從沒給他說過話甚至從沒正眼看過自己的九成什麽意思就沒有說話，
九成接著說道：“你兒子和我兒子關係還特別好。我兒子在我跟前說了好多你兒子對他的好，我挺喜歡這孩子的。”。新廠他爸雖然有點疑惑郭大老板怎麽一直說自己的兒子，但聽到是誇自己的兒子就還是笑著說：“哎，有什麽了，就是沒人管，野慣了，給驢一樣好跑。”。
“話不能這麽說，這是孩子的特長。我叫你來是主要是看兩個孩子這麽好，咱們當父母也不能當做不知道，我最近又攬住了鎮中心小學新教學樓的工程，你領幾個人，我給你分點活，你也多掙點錢。總不能一直給別人當苦力。”。
新廠他爸聽到這話都震驚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心激動的咚咚直跳但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肯定沒這麽簡單，不會是給我挖讓我跳吧，我從沒有得罪過他呀。”。他臉上露出了難為的樣子，但明明剛才他和大嘴他爸差不到高，現在看去明顯矮了一些，聲音也低了的說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幹成，別耽誤你事了。”。
大嘴他爸一聽就笑了：“我給你活，純粹是看在兩個孩子關係好，總不能讓人一說出去我郭九成連自己兒子的好朋友都不照顧吧。再說新廠那孩子這次給咱們全鎮都爭了光，我是真高興。你要是不信就算了。那我就不強求你，我給你們包工頭交代一聲，以後叫你長期幹，或者讓他給你漲點錢。也算我對我兒子有交代了。”。
“不是，我能幹，我願意幹。我以後就跟著郭老板幹了，絕對幹好，你放心。幹不好，你隨便罵我，打我都行。”。新廠他爸一聽九成的話又想了想大嘴他爸在鎮上的名聲，就趕忙答應了下來，身子更低了。
“行，到時候我給他們交代，你還負責砌牆，這是你老本行。前期你也不用墊錢，你好好幹就行了。還有別叫我郭老板，咱是一個村的，兩個孩子還這麽好，不嫌我占你便宜的話以後你就叫我九成哥吧。”。大嘴他爸豪爽的說道。其實新廠他爸比大嘴他爸大了好幾歲。
一聽還不用墊錢，新廠他爸更是沒有一點疑慮，彎著腰拿煙的手都有些抖，感恩戴德的一直說：“那怎麽行，那怎麽行。”。
大嘴他爸假裝嚴肅的說：“你別高興的太早，第一次我幫你，幹好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幹不好，你就哪來的回哪去。我郭九成可是從來不給別人第二次機會的。”
“放心，你放心，郭老板。我幹不好不用你說，我自己就卷鋪蓋走人。絕不在你麵前再出現。”。新廠他爸賭咒發誓似的說道。那個小包工頭其實一直遠遠的瞧著這邊，他看著黑蛋一直彎腰，一直說個不停，就想：“這郭九成給黑蛋說什麽了，讓這悶葫蘆貨變成這樣。”。
當新廠他爸興奮的回到家，激動地推開兒子的門想問問他和郭老板家兒子的事時，他看到的是新廠那冰冷的眼神，那眼神讓他都禁不住的一抖，他竟然感到了一絲害怕，當他媳婦從他身後用力抱著他並大喊著快跑時，他又愧疚又尷尬又煩躁。
他第一次沒有張嘴罵他的女人，而是扭過頭來，有些厭煩的說：“鬆開，我沒喝酒。我隻是來看看兒子。”。他女人看他那一副嫌棄的樣子，一下鬆開了手，像做錯事似的站在旁邊不敢動。他又轉過頭來笑著對新廠說：“兒子，你是不是和郭九成，就是那個開車在村裏撞死人的那個，和他兒子關係怎麽樣。”。
新廠看他爸真是沒喝酒又是笑著對他說話就說道：“他兒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和他是結拜兄弟。”。
新廠他爸一聽結拜兄弟就笑的更開心了，扭過頭來對著他媳婦說：“炒幾個菜，今天高興，我要喝幾口我兒子給我買的酒。”。
新廠他媽一看新廠他爸笑的這麽開心，也輕鬆了好多，問到：“什麽事呀這麽高興。”。
新廠他爸炫耀似的看了看新廠他媽又看了看新廠說到：“我給你們說，郭九成讓我跟著他幹，還包給我活，以後我也成包工頭了。這都是靠新廠的關係。兒子，你的獎狀真厲害，我打聽了，全鎮都在誇你厲害，爸沒文化，不懂，你不要怨爸，我現在知道你是真厲害。”。
新廠聽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他媽說：“郭九成這人可靠不，最近我聽說就是他用關係把對咱兒子可好的王老師調到了可偏遠可苦的小學。就是因為他兒子不好好學習被王老師教訓了，他就恨上王老師報複人家的，王老師是多好的老師啊。”。
“你懂個屁，還不是那個什麽王老師先得罪人家的。人家搞他不是天經地義，這隻能說明人家郭九成能耐大關係硬。我跟著人家是掙錢的，怎麽會得罪人家。別廢話，快去炒菜。”新廠他爸實在是不想和他媳婦多說一句。
那晚，新廠他爸很高興說了好多話，新廠他媽再沒說話，新廠也沒說什麽但心裏還是很感激大嘴他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