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嘴他爸真發財了，他爸全額出資讚助了新廠他們鎮子的第一屆中小學生運動會。


  本來體育課隻是讓學生們胡亂玩耍的課，現在因為運動會的即將舉辦，變成了選拔運動員，訓練運動員的課。


  新廠站在用石灰撒成的白色起跑線後，在體育老師的一聲哨響下，飛一般的在煤渣跑道上奔馳，就像他從小無數個夜晚奔馳在家和大河之間一樣。


  100米第一，200米第一，800米第一，1500米第一，實心球第一，跳遠第一。體育老師看著新廠在操場上狂奔，而且每次都是能把其他同學甩的很遠，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當新廠又是第一個衝過終點時，體育老師笑著走到新廠旁邊拍了拍新廠的肩膀說道：“你叫新廠是吧。以後你就跟著我訓練。從明天起每天早上5點半到校訓練一小時。下午下學再訓練一小時。”。新廠本來聽到自己被選成運動員了很高興，但是一聽下午要多訓練1小時就有點為難。就對老師說：“老師我早上可以訓練，但下午我能不訓練嗎？”。體育老師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學生給自己提要求的，別的學生聽到入選都會很興奮，隻有新廠提出下午不想訓練，就有點不高興：“你雖然在你班上都是第一，但這次運動會是全鎮的運動員一起比賽，你不努力練習去了也拿不到成績。”


  “不是的老師，因為我下午回家要給我爸媽做飯。我爸媽回來的晚。但是我可以早上比別的同學早來1個小時把晚上的訓練補上。”。新廠從四年級開始就負責給全家做晚飯了。


  老師聽到新廠說這個感覺很意外，於是又仔細的打量了這個孩子，個子不高，黑黑瘦瘦的，眼神比其他同齡人更顯的成熟，穩重，衣服雖然很舊，但很是幹淨整潔。腳上是一雙鞋邊已經磨得快沒有的黑色條絨布鞋。老師有點喜歡和欣賞這個懂事的孩子了。


  “好吧，不過早上你不用來這麽早，下午的訓練主要是講解一些技術動作，我會在你們班的體育課上單獨給你講的。”。體育老師按著新廠的肩膀對他說。新廠他們班入選的學生隻有新廠和楊風兩個。全校也隻有10個學生入選。


  隨後的日子，新廠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訓練上，除了每天早上的訓練外新廠每天晚上還自己訓練自己，每天下午回家做完飯，都會自己跑步去河邊，到了河邊就學著老師教的動作練習跳遠和投實心球。沒有實心球就拿起重重的鵝卵石當做實心球練習。然後再跑步回家。本來就不堪重負的鞋子也終於在一次早上的100米訓練中分成了鞋麵和鞋底兩部分。新廠不好意思的光著一隻腳上完了早上的課，又不好意思的提著壞鞋回到了家，下午是穿著夏天的塑料涼鞋上的學。傍晚也是穿著涼鞋跑去河邊訓練。第二天一早的訓練才又穿上他媽給他縫補好的那雙布鞋參加了訓練。


  運動會舉辦的日子馬上就到了，體育老師基本上給新廠報了全部的項目。因為新廠每一項都是學校最強的。最後一次早上訓練，體育老師叫住了新廠，遞給了新廠一雙嶄新的運動鞋，笑著對新廠說：“快試試，看合適不合適。”。新廠沒有接，隻是看著說：“老師，我有鞋，我不要。”。


  “給你，你就拿著，別不好意思。就當是老師給你的獎勵，到時候你拿第一名還給老師就行了。”。體育老師把鞋往新廠手裏一塞，不容置疑的說到。“快點試試，後天就要比賽了。不合適我還要去給你換。”。


  新廠蹲在了地上開始換鞋。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換完，稍微有點大，鞋麵有點鬆。他站起身來低頭道：“可以，合適。”。他沒有看體育老師，因為新廠感覺好像眼裏濕濕的，他不想讓老師看見。


  “合適就行，運動會時你項目比較多，到時候我會給你協調好。你這兩天注意休息和調整。”體育老師說完就走了。


  新廠低頭看著這雙嶄新的運動鞋，這是他第一次穿運動鞋，白色的鞋麵，長長的鞋帶，軟軟的橡膠底。新廠還不會係鞋帶，他從沒穿過帶鞋帶的鞋。他又蹲下了身子，換上了舊鞋。把新鞋整整齊齊的放進他放在操場旁邊的書包裏。為了怕壓著新鞋，書包都沒有紮上。他叫住了也是剛訓練完的楊風，


  “楊風，你叫我係鞋帶吧。”。他和楊風關係最好，他和楊風也都是有話直說的。


  “好啊，剛才我看見了體育老師給你了一雙鞋，看來咱們老師還真是看好你，我也看好你。你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比，讓那些煉油廠小學的人好好看看。”。楊風鼓勵著新廠。煉油廠小學的學生一直看不起我們這些各個村小學的學生。


  新廠名字裏的這個廠，就是這個煉油廠，一個國有大型企業。新廠出生那一年這個廠正在大建設。煉油廠小學的學生都是廠裏的職工子弟。他們最看不起我們這些村裏的農民子弟。


  新廠在楊風的示範下，很快就學會了係鞋帶。那天新廠沒有穿那雙鞋，那雙鞋被他放在了課桌的抽屜裏。隻是上課時，新廠會時不時拿出來看看，伸手在抽屜裏摸摸，又時不時把鞋帶係上再解開再係上再解開。


  比賽前一天晚上，新廠才沒有去河邊練習，而是來到了河神廟，跪在老柏樹前麵，雙手合十在胸前向柏樹娘娘許願：“幹娘，你要保佑我比賽拿第一。我一定會拚盡全力，不然我都對不起我們體育老師給我的那雙鞋。”。


  第二天一早，新廠換上新運動鞋，把鞋帶係緊緊的。鞋也不覺的大了，隻是新廠有點不會走路了，他一直踮著腳走，因為他怕路上的灰塵和泥土把鞋整髒了，一路上都是低著頭一邊看路一邊看鞋，每走過一段有點髒的路，都會仔細打量鞋子。十幾分的路程硬是讓他走了半個多小時。學校準備好了拖拉機，準備拉著運動員和老師前往5公裏外的運動會舉辦地——鎮中心小學。新廠上了拖拉機才適應了這雙鞋子，仿佛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把這雙鞋當做是屬於他的。


  比賽安排在一個星期六和星期天，那時候一周也隻是放了一天假，但由於這是我們鎮第一次舉辦運動會，所以全部中小學都放假了。全部的放假的學生基本上都湧進了那所我們鎮裏最大的操場，甚至很多不上班的人也被吸引過來。操場上滿滿都是人。


  大嘴他爸九成是真發財了，這麽大的運動會都是他一個人讚助辦的。操場上到處都掛著他爸企業的橫幅，富成建築祝運動會勝利召開，富成建築歡迎各位領導蒞臨，富成建築祝運動員取得好成績。富成建築是大嘴他爸新成立的工程隊。


  新廠他們按學校排成一隊一隊的站在主席台下等著各位領導的到來。一會就聽見老師喊：“鼓掌，使勁鼓。”。新廠就賣力的鼓起掌來，在掌聲和周圍群眾學生的喧鬧聲中，一群人成一列逐個登上了主席台，大嘴他爸也在其中。不過他爸是在最角落。


  接著就是領導講話，一個副縣長，一個教育局局長先後講話，還有幾個人也講話了，大嘴他爸沒有講話，但是新廠在台下看著大嘴他爸雖然站在最邊角，但臉上卻洋溢著最熱情的笑容，每一個講話的人講話時，他爸都會聚精會神的聽著，時不時還微笑點頭，講話人結束時又都會使勁的鼓掌，一個人的掌聲比上麵一排人的都大。新廠離主席台不算遠但都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什麽。他就聽清了兩句：“我宣布，運動會開幕。”。


  運動會正式開始，體育老師拿出了比賽安排表領著新廠先到了小學組男子100米比賽處登記，新廠第一個項目是男子100米。


  鎮中小小學的操場也是煤渣跑道，隻不過比新廠他們學校的操場大多了，新廠是100米預賽的第二組，新廠和體育老師在旁邊看第一組的比賽，他們學校來了3個男老師，別的同學由其餘男老師負責，新廠由體育老師單獨負責。


  第一組選手站好位置，每一個選手比劃了一下100米起跑姿勢後，開始用發力腳使勁在地上刨出一個小坑，又在前腳的位置用腳擰了一個坑。體育老師看著對新廠說：


  “看見沒有，咱們這沒有助跑器一會你比賽了，也要在腳蹬的地方整個這種小坑，這種好發力。又能避免起跑時滑倒，記住前腳坑小，後腳坑大，但都不能太淺。”


  到新廠比賽了，新廠也學著別人在起跑處弄個著力點，不過新廠沒舍得用鞋蹬出來，而是剛才在場地邊撿了個小石塊，用自己的腳比劃了兩下，用石塊刨了刨。


  各就各位，預備。。。。一聲清脆的發令槍，比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