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禍發生的那刹那,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四肢如灌了鉛般沉重,身邊嗡嗡嗡盡是雜亂的聲音。胸口火燒一樣的疼,然後這疼拖著身軀扯著我的神經攀爬而上,我不禁大喘著氣,卻無可奈何的被這火焰吞沒了呼吸。
我,是要死了嗎?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輕易死去!
車來人往的大街上,人們紛紛將車禍地點圍了起來,搖頭惋惜一個年輕女子的逝去。她風華正茂,如一朵粉嫩的花骨朵含苞欲放,卻喪身在肮髒冰冷的車輪下。老天,真舍得讓她就這麽消失嗎?
徘徊了很久,似乎成了鬼,但是沒像人們想的、電視演得那樣飄在屍體旁邊,我隻是陷在黑暗中,感覺不到身體,隻餘下思維在飄蕩。我動不了,隻能任由那不知名的力量推動我前進,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
漸漸蘇醒的感覺很奇特,能清晰的感受到器官一個接一個地打著哈欠醒來。肌膚捕捉到陽光,溫暖的光線將僵硬從身體裏驅淨。我吐出一口渾濁的氣息,緩緩睜開眼,期待再次見到藍天白雲。卻是黑色,今天是什麽夜,竟會這般漆黑,純粹得沒有一點雜質?
我趕緊又闔上雙眼,豎起耳朵聆聽周圍的動靜。聽力出奇的好,我聽見鳥兒啼叫著從遠處飛來,繞著圈歌唱;微風吹過繁葉時悉索的聲響和著鬆鼠鑽過葉叢的刷拉聲;以及各種小動物或奔跑或小心走動或展翅的聲音。我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濃厚的春泥草木氣息便充斥了胸腔肺間。
想我那二十年,從未期望老天能眷顧於我,待我特別。磕磕絆絆不算順利但也並不苦痛,健健康康的愉快的生活著。而此刻,我似乎被那頑皮老天耍了一回,那死亡的感覺太透徹,斬釘截鐵地告知我,你已死亡!停跳的心髒不可能再複蘇,而此刻我卻生還在一個殘缺的,不屬於我的身體內,我代替了某個靈魂,接過一個盲女的命運。
想清楚了這些,反而沒那麽慌張,我讓自己鎮靜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因為看不見所以有些找不到重心。我雙手前伸選定一個方向走去,也幸好是草地,沒有大石塊將我狠狠絆倒。很快我摸到了粗糙的樹皮,有什麽擦過鼻尖飄忽而下,是落葉吧。我本能地低頭看去,一楞後才想起這身體的殘缺。
我茫然,不知該往哪走,能去何方。
這是哪裏,我又變成了誰?今後我該如何生存?
因為缺陷而敏銳的直覺突然一閃,告訴我這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誰?為什麽不出聲,是敵還是友?從身上所穿的布料來看,“我”似乎是位小姐,那麽“我”又為何會在這荒郊野外?那個沒有聲息的人會傷害我嗎?這其中的危險迫得我站直了脊背,支起耳朵注意著他的動靜。
“小姐,是良誠,可有哪裏不舒服?”溫潤如玉的聲音隨著穩健的步伐靠近。
這恭敬的語氣是真是假呢?孤男寡女,他是良誠我難道還是美景不成,這演得該不會是私奔吧。想到這我笑彎了眼,當電視劇裏的情節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我沒有驚喜隻是深覺可笑。
男子似乎也笑了,呼吸停滯片刻,又走進兩步扶過我,在大樹底下坐下,說:“小姐別擔心,我已經通知了左相,馬上就會有人來接小姐。您隻管安心休息便是。”說完便走遠了些,安靜的守著。
丞相?看來這是古代無疑了。那麽這丞相又是和這小姐什麽關係,如果是父女又為何讓她和似乎是下人的良誠待在這荒郊野外?
我該說失憶嗎?不,太危險,這男人即使彎了腰背低頭候在身邊也讓我感到危險,失了視覺的我也不用被表麵迷惑,直覺便從裸露的肌膚探出頭,為主人保航護駕。它說:“我不信任他,我害怕他”這是這具身體的感覺,靜觀其變最好。
等待讓時間很漫長,陌生的一切也讓我不安,我需要有人明確的告訴我你是安全的,你即使不是你也可以活的放肆,會又人疼愛你,寵讓你。這貪婪的期望讓我心情煩躁,我急切地想用什麽證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眼前的黑暗卻刺痛我,在心尖上狠狠踹了一腳。我“騰”的站起,表情失措暴躁,失態至盡。
“噔噔噔!”馬蹄聲從遠至近,揚起的塵土在不遠處翻滾然後無力掉落,我不適的輕咳出聲。
“屬下來遲!讓小姐受苦了!還請小姐上轎,讓我等護送小姐回府!”來人十分激動,嗓門大的驚擾了鳥兒,紛紛扇翅急飛。我稍稍安心,至少這看起來直爽的武夫對這小姐是忠心的。
一旁靜默的男人這才走近:“小姐,我扶您過去。”
“恩”
一路上我昏昏欲睡,這轎子搖搖晃晃堪比搖籃。半夢半醒之間四周突然熱鬧起來,卻期期艾艾竟是哭聲。有人小聲抽泣,有人惋惜歎氣更有人大聲哭喊嘶聲力竭:“女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啊,塊醒來啊,你這是硬扯下我一塊肉啊!”聲音徒然降低,似乎用完了她全部力氣,隻聽見她捶打胸口的悶響,又哭道:“你要好好的啊,在下麵可別受欺負”
我用手巾悟過濕漉漉的雙眼,暗暗下定決心要堅強,要自私,就如媽媽所希望的那樣,決不受欺負!
“小姐,到了。”
我抹幹眼淚,整理好自己,便麵帶笑容下了轎。
回家了,自然是要高興的。
“傾薇,你可受苦了啊”胭脂味撲麵而來,嗆的我連連咳嗽。驚的來人更是傷心,一手緊緊拽著我的手,另一隻手則憐惜得撫摸我的臉,直呼瘦了瘦了!我心一動,是這小姐的娘親嗎?
來人又靠近一步:“以後去你娘那祭拜可得多帶些侍從,這左家小姐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這有多少賊子惦記著呀!姨娘管理這麽大的丞相府,那是事事都要我親手哇,我的小姐你要是出事了我這是為誰喲”
俗話說多說多錯,這姨娘話裏處處為我,卻隻讓我覺得生疏,想來這“胭脂姨娘”以前也不討傾薇小姐歡心。
可惜這傾薇小姐沒了娘,爹又是丞相,事務繁忙,肯定是顧不上她的,這樣想來這小姐實則養在金窩,心裏也是渴望關愛的,而那些是身邊那些下人所不能給的。瞧傾薇小姐的身體應該十六七歲了,在古代也是嫁人的年紀了。左傾薇小姐不會又心上人了吧,那我又該怎麽處理“他”呢?
“傾薇!傾薇!”丞相夫人說的正起勁,抬頭一看卻發現這正主在遊神根本無視她,立馬不悅的想要叫醒她。
“啊,是。姨娘,我累了,想休息。”一不小心就想多了,真是自添煩惱,這前世的毛病看來是賴上我了。不過多想才能避免一些想不到的錯誤,思考,這已是我的本能。
“!是是是,瞧姨娘,隻顧得鳶鴛,還不快扶小姐回房!”“是,夫人。”
我想象著她誇張又悲切的表情,竟也心情愉快。
“薇兒!”渾厚的嗓音甚是威嚴,引的眾人引頸望去,一瞧,便都站直了等待她走進。
我按住心口,安撫徒然升起的歡喜,麵容不由自主的柔和。我便知曉,是左相,這位小姐的父親了。我有些意外,因為我能聽出左相語氣裏的關切與疼愛,左相意外的有人情味兒呢。不管怎麽說,我似乎有個好父親。
“薇兒。”左相走到傾薇身前,慈愛的笑著,“你已經到家了,安心去休息吧,有爹在呢。”
我抬起頭,即使知道不能與這爹對視還是努力綻放著最乖巧的笑容,心裏又是酸又是甜:“女兒知道了。爹你也要好好休息,別為公事累壞身體。”我在這的大靠山呢,真開心啊。
左相滿意的點頭,看著嬌小的女兒走遠。他回頭望向站在角落的良誠,斂了柔情嚴肅問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遇到襲擊?”
良誠抬頭,對視左相臉上是一副慚愧的表情:“屬下不知,這次祭拜理應隻有相府的人知曉,卻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一群自稱劫匪的殺手。良誠慚愧抵抗的很吃力,讓其他弟兄們犧牲了。”
“哦?”左相露出一抹冷笑,“雖說是相府的知道這次出行,但知道具體路線的卻隻有我和護送的你們,而其他的都死了隻剩你一個回來,你說我會怎麽想?”
此番話一出,氣氛立馬緊張起來。一方是以戰功而登上相位的左相左蕭,一方是軍醫出身現擔任相府大夫的良誠。看看良誠,青衫白麵,一雙丹鳳眼勾人心魂,怎麽看都是個斯文公子,隻有手指上的厚繭能勉強看出他曾從過軍。再想想,良誠現今也不過二十出頭,參軍時那就是個小孩,也是經了萬苦才到了如今的安穩日子,也有身好武功,是個俊才呢。
“左相會想,是良誠通風報信,預計加害於小姐。”良誠不慌不亂,“但是,請左相想想,如果真是良誠,良誠又怎麽可能帶著小姐回來,所以這個假設是不成立的!”
“哈哈,是。”左蕭爽朗一笑,語氣高深莫測:“想用薇兒對付我不一定要傷害她。良誠,我又怎麽知道你帶回來的就是我的女兒呢?”
良誠著實一驚,忙問:“左相何出此言?”
“一個父親的直覺。良誠,你此次終是失職,看著點小姐,將功贖罪吧。”
“是。多謝左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