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心願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苦勸，蔣蘇珍都不聽。
關鍵時刻，洛明川卻發話了，他竟然同意了蔣蘇珍的決定。
洛晶晶和洛聿懷不解，紛紛指責洛明川，“爸，你怎麽能這樣？我媽的病，必須得留院救治，回家了意味著什麽，你應該知道的，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洛明川皺著眉頭掃了兄妹倆一眼，沒有像以往那樣勃然大怒，反而歎了一口氣，“化療的痛苦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你媽既然不願意去遭這種罪，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她離開就強行逼迫她接受化療。”
這是蔣蘇珍嫁給洛明川那麽多年，第一次他如此貼心站在自己的立場替自己考慮。蔣蘇珍心頭觸動，久久不能回神。
洛聿懷和洛晶晶還想再說話。
洛明川說：“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過客，有來就會有往，有的人早走，有的人晚走，但結果都是一樣的，我知道你們舍不得自己的母親，我又何嚐舍得？但天意如此，強求又有何用？
洛晶晶對蔣蘇珍感情最深，最為害怕失去她，她實在無法苟同洛明川的決定，“誰說強求無用？媽媽要是接受化療，至少能多熬幾年。”
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在這幾年的時間裏，她能看到哥哥娶妻生子，能看到自己大學畢業，甚至嫁人成家。
“不是我要放棄你媽媽，是她自己不願意接受化療。”洛明川滿目悲傷，一副有心無力的模樣。
蔣蘇珍不願意看到兒女和丈夫為了自己爭吵，插嘴說道：“你們都別爭了，真的心疼我舍不得我，就聽我的，我自己的生命讓我自己做主。”
如果結果注定她是要死的，她寧願走得輕鬆一點，自在一點，而不是飽受折磨之後，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離開這個世上。
蔣蘇珍堅持不接受化療，洛家兄妹拗不過她，隻能含淚答應了。
另一方麵，蔣蘇珍的事情洛微微跟虞宴也知道了，甚至虞老太太也聽說了。
洛微微表示要去醫院看蔣蘇珍，虞老太太讓她帶去自己的問候。
可是這樣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說她的了癌症什麽的，洛微微實在是難以置信，當時就打了電話給蔣蘇珍，從蔣蘇珍嘴裏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後，洛微微心情一陣沉痛。
蔣蘇珍說：“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吧，我上半輩子做人太刻薄了，大抵是老天都看我不順眼。”說話間她的語氣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
洛微微趕忙道：“大伯母，你別說這些傻話了，還是好好保重身體吧，其實醫學上還是有很多奇跡是不能解釋的。有一些人即使是癌症晚期，到最後莫名康複了的案例不是沒有……”
蔣蘇珍搖頭：“微微，我的身子我知道，那種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不會落在我頭上。”
如果是以前，蔣蘇珍落下這種病，洛微微頂多也就有點兒難過，不會太悲痛，她對那個時候的蔣蘇珍沒有半點好感。
可現在……‘出軌’一事還沒有解決，蔣蘇珍就被確診患上癌症，為什麽老天爺都要這樣折磨一個好人呢。
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她安慰了蔣蘇珍好一會，掛了電話去醫院找人。
可是當洛微微去醫院之後才知道，蔣蘇珍已經出院了。
這令洛微微十分錯愕，都已經是子宮頸癌晚期了，為什麽還要選擇出院，她難道不接受治療嗎？
帶著疑問，洛微微第一時間去了洛家。
這種時候，洛家所有人自然都在家，洛微微原本還擔心洛晶晶見了自己會鬧事，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次，洛晶晶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
甚至，見了她，還主動開口告訴她：“我媽在樓上，她剛餓了，吃了點東西在歇息，你上去吧。”
洛微微驚愕地望著洛晶晶，素來像個刺蝟一般的女孩，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真叫人難以置信。
麵對洛微微毫不掩飾的驚詫目光，手捧著碗筷準備去廚房清洗的洛晶晶，忽然挑了挑眉，半勾著唇角說：“怎麽了這是？幾天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洛微微對上洛晶晶有些嘲諷的眼睛，直言不諱道：“還真是有些不認識了，以往你見到我就像見著仇人，今天態度好得令人不敢相信。”
洛晶晶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看著洛微微，“那你是希望我把你趕出去，還是像現在這樣客客氣氣對你？”
洛微微說：“我當然希望你客客氣氣的，畢竟沒有誰會希望自己一直被人怨恨針對。”
洛晶晶再次聳了聳肩，“那不就得了。”說完，邁開腳步，徑直去了廚房。
洛微微望著她似乎一夜間成熟了的背影，高興之餘，心頭越發沉重。
一個脾氣宛如茅坑石頭，又硬又臭，誰都說不聽勸不動的人，忽然間就變了，想必是蔣蘇珍的病對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看來，蔣蘇珍的病情比她說的還要嚴重……
想到這，洛微微一步三階，飛快地朝著樓上走去。
房間裏，蔣蘇珍躺在床上，精神看著不錯，臉色卻透著一抹病態的蒼白。
洛聿懷和洛明川都在她身邊，父子倆一個在給蔣蘇珍削水果，一個在給她按摩手腳。
窗外，落日餘暉透了進來，像一道道金色的絲線，溫暖而柔和。
屋內的氣氛，安靜而溫馨。
這種美好的氛圍是洛微微在洛家住了多年都不曾看見過的，一時間，倒是不忍心進去破壞這種難得的時光。
倒是蔣蘇珍，一抬頭就發現了無聲立在門口的洛微微，驚喜地叫道：“微微，你來了怎麽不進來？”
話剛說完，洛聿懷和洛明川也扭頭看了過來。
三雙眼睛這麽看著自己，洛微微不再猶豫，邁步走了進去，解釋道：“我也是剛上來，剛剛走得有點急，有些氣喘，所以停了一下。”
她說著，在床邊坐了下來，拉著蔣蘇珍的手問道：“大伯母，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怎麽這麽快就回家來了？”
有病就得治才對，像蔣蘇珍這樣回家來待著，她真是無法理解。
麵對洛微微的關心，蔣蘇珍笑了笑，說：“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太大了，我聞不習慣，而且人多吵雜，還是回來家裏安靜自在。”
輕鬆的語氣，安然的笑容，如果不是蔣蘇珍臉上明顯可見的蒼白，洛微微不會相信她真的得了癌症。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選擇了聽天由命，不跟死神對抗。
洛微微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做出這種選擇，人人都巴不得自己能夠活久一點，哪怕多活一天也是一天，她卻選擇了回家等死。
洛微微真的無法理解。
蔣蘇珍似乎看出了洛微微的疑惑，正好她也有話想跟洛微微說，便把洛聿懷和洛明川打發了出去，“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吧，我跟微微說會兒話。”
有洛微微陪著蔣蘇珍，洛聿懷很放心，他站起來，說：“那你們先聊著，我出去給娉婷打個電話，問問她大概幾點下班。”
“好，你去吧。”蔣蘇珍揮了揮手。
洛聿懷走了，洛明川也去了書房處理公務。
房間裏就隻剩下蔣蘇珍和洛微微兩個，蔣蘇珍示意洛微微把門關上。
洛微微依言照做，接著重新坐下來。
這回，換蔣蘇珍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很奇怪我為什麽不留在醫院救治，而是回家來等死，說起來你可能無法理解，但我真的不想接受化療……”
“為什麽不想接受化療？你應該知道的，你的病積極配合治療，多活幾年不是問題，但你現在就放棄，可能用不了幾個月你就會死，堂哥還沒娶妻生子，晶晶也還沒畢業，你忍心就這麽棄他們而去嗎？”洛微微實在不能理解蔣蘇珍的想法。
“他們都長大了，我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蔣蘇珍的表情很平靜，眼底沒有一絲波瀾，仿佛要麵對生死的人不是她，而是別人。
洛微微看著這樣的她，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病魔雖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病人沒有做任何抗爭就先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蔣蘇珍心知自己這樣聽天由命的舉動，並不符合人性對生命的追逐，但她真的活夠了。
再說了，她也不是馬上就會死去，還是能看到長子娶妻成家的。
想到這，她笑著對洛微微說：“微微，你還不知道吧？聿懷已經去娉婷家提親了，娉婷爸媽知道我的情況後，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婚事，婚期都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初八。”
洛微微怔了怔，沒想到洛聿懷和趙娉婷的婚事這麽快就定了下來，算算時間，半個月時間不到就要舉行婚禮了。
如此倉促，想必是怕蔣蘇珍等不到那一天……
所有人都很怕蔣蘇珍離開，唯有她本人看淡生死，洛微微忍不住想要勸她幾句。
可蔣蘇珍主意已決，不管她怎麽說，她都沒有改變想法。
末了，還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江雲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