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漫步
餐館內，小雨依舊坐在臨靠玻璃幕牆旁的座位處，但麵前的蘇沐冰已經不在了。半個多小時前，他突然接到了電話，隨後便匆忙離開，而小雨也沒有問是什麽事。玩了會兒手機，又環視了整個餐館，服務員已經打掃開衛生，隻剩自己一個人，隨後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了看時間，已至下午三點。
站在餐館門口望著此刻的凡城，與昨晚儼然形成強烈的對比，行人摩肩接踵太過誇大，卻也不遜於此，車流也格外的多，而兩旁的高樓在日光下也顯得壯麗了許多，整個城市呈現出一片繁華的景象，可徘徊在胸口的陌生感，依舊未能褪滅。
之前我們相隔千裏，我還都能留守一份思念；如今你近在咫尺，卻摧毀了曾經的美好回憶，也許時間本就是把鋒利的刀刃，在平靜之中，不斷切割我們的感情，而我還天真的想要複原。
也許這次，我真的不該來到這裏。
而現在能夠感覺到凡城與陌都唯一的相仿之處，便是這微涼的空氣。
雙手伸向頭後，將綁著的馬尾解開，柔順的發絲順勢披在了肩處，淺笑淡出，隨後邁步融入了人群中。
冷若塵在臥室收拾著東西，而淩決站在二樓客廳內等待著。透過窗望去，看到對麵房屋那對情侶好像也在收拾一些東西。
雖然與他們並不相識，但望著女子背靠著牆壁，男子躬身整理物件的場景時，竟恍然認為他們之間發生了某些矛盾，男子要離開，而女子心灰意冷也不忍開口挽留。
無意識的猜想沒有實際意義。
可即使是這樣，目光仍舊未移。
“看什麽呢，走了。”冷若塵走出臥室拍了拍淩決說道。
“啊，走吧。”回眸不覺又多望了兩眼。
冷若塵看了看淩決，又看了看窗外，隨後笑說，“他們的結局是美好的。”說著冷若塵走下了樓梯。
“你怎麽還這麽肯定。”
“那你怎麽還這麽執著。”冷若塵同樣反問道。
走出大門外，淩決上了鎖後回頭對冷若塵說，“這種情景，應該是我見過的第二次。”
“第二次？”聽到淩決的話冷若塵有些疑惑。
“啊，對，我也不太記得了，似曾相識。”
“同樣的故事並不一定是同樣的結局。”冷若塵咧開一抹微笑。
“但願吧。”淩決長呼口氣，隨後抬頭望向了天空。
以前常和淩決在陌都沒有目的的遊走，現在卻隻剩自己孤身一人散漫在凡城，好像此刻，能夠體會到那時淩決的心，是一種尋找，也是一種寂寥。但自從遇到冷若塵後，這種無船舵的遊行便悄無聲息的不見了蹤影，而這兩種情緒同樣也被彌補了空隙，就此消散。或許冷若塵的出現，對於淩決來說是一種希望，而自己，不過是他停靠的海岸，無論這裏有多美的風景，他終究還是要遠航，而自己隻能默視，不可追溯。
冷澀的風不時撫過臉頰，暫存的冰寂也一次比一次深刻，梧桐樹梢上殘留的枯葉也隨著風搖曳拂擺，好像隨時要脫落一般，天空在不察覺間變的昏暗，貌似，要降臨一場大雨。
腳步止落在天橋的中端，手指剛觸碰到鐵欄，便被刺骨的冰涼收了回去。掖緊脖領，從這裏眺望此刻的凡城，像是被籠罩在一片陰濕的雲層中，茫茫一片，看不清遠方的建築。
很多人說，最好的是未來，而不是現在，因為未來充滿無限的幻想，即使迷失於其中，也能夠自我安慰的得到沒有結果的希望。曾經的我也認同這句話，可後來我漸漸的明白，最好的不是未來，而是過去，因為能夠從過去尋找到那些我們曾經不認可，或失去掉的東西，它不像後兩者那樣隨時會發生變化。現在不過是給未來製造回憶，如果連回憶都無法製造，那未來又有什麽可期待的？
空白的回憶，渺茫的未來，那這樣的現在，又有什麽意義？
轟鳴的雷聲響起，小雨緩步走下了天橋，在踏入屋簷下台階的一刹那，天空落下了雨滴，嘩嘩的雨聲充斥於耳邊，濺起的水花浸濕了腳裸，回眸望著此刻的凡城，已空無一人。
也許是因為終點站的原因，通往寒川的列車上的人並不是很多，淩決與冷若塵所在的車廂，寥寥的隻有七八個人。兩人臨靠車窗，麵對麵坐著。冷若塵削著蘋果，而淩決則望向窗外。
“為什麽要去寒川？”冷若塵抬眼看了看淩決，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淩決。
淩決接過咬了一口說道，“我是聽小雨才知道的，她說那裏就像被森林所包圍，還時常下雨，具體怎麽說也給忘了，反正挺好奇的，雖然已經來過一次，但……”回眸望向冷若塵，淩決撇出一勾笑容，沒由來的說道，“其實去哪兒也一樣，不過是換了城市罷了，還是一樣的天空。”
“那聽你的意思，根本就不想來吧。”
“不想來還拖你幹嘛。”淩決笑了笑，隨後說道，“別多想了，我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我其實人挺好的。”
“哈哈～”冷若塵不禁噗嗤一笑，“倒第一次見你這麽幽默。”
“蕭斕，我不知道，對不起啊，這麽大的事，呃……真是的，都怪我。”候車大廳內，沈易言坐在蕭斕身邊說道，而蕭斕則從始至終都沒回沈易言一句話。
“原諒我好嗎？”沈易言再次哀求說。
“你把車票退了吧，我自己一個人去。”蕭斕平靜的說。
“這怎麽行，我不能不去啊。”
“去了我們家的人也不會讓你參加葬禮，你去幹嘛啊。”蕭斕顯得有些急了。
“不去我也很難受，我知道你在生剛才的氣，但這是另一碼事。”
“剛才的事也有我的錯，我現在也不生氣了，但……”沉了沉，蕭斕輕咬了咬嘴唇，“好吧，那回到村裏你得聽我的，別亂說話，不然會惹麻煩的。”
雖不知道蕭斕為何會這麽排斥，但現在也隻能聽她的，而回到她的家鄉，多多少少也能了解到一些她的過去。
仍舊站在屋簷下等待著雨停，忽然聽到手機響，本以為是蘇沐冰打來的，但當小雨從挎包內拿出手機時，看到來電人是郭宣菲。
“怎麽了宣宣。”小雨接通後揚起笑容說道。
“沒事吧，就是很長時間沒聯係了，給個打個電話。”隨後郭宣菲問說，“最近還好嗎？”
“嗯，挺好的，你呢？”
“還行吧，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宿舍睡覺，蠻無聊的。”郭宣菲長歎口氣。
“沒找個新對象嗎。”
“就是上次和你說的那個，叫李文輝，忘了嗎？”
“哦，對對對，想起來了。”
…… ……
短暫的沉默後，郭宣菲似是有些難以啟齒，“那個，小雨，你能……你能借我點錢嗎？我……”
“多少？”小雨打斷郭宣菲的話說。
“八百吧。”
“我現在沒有那麽多，我給你湊湊吧，盡快給你。”
“謝謝你啊小雨。”郭宣菲如釋負重的說。
“沒事，誰讓我們關係這麽好呢。”
“那，我就先掛了。”
“嗯，好。”
將手機放回挎包內，抬頭望向天空，雨已經停了，隨後邁步走出了屋簷。
到達寒川的時候已臨至黃昏，淩決也應冷若塵的要求住在上次那家旅店內。冷若塵本想辦一個標間，但淩決卻說除了這件事之外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應允，而冷若塵也就沒再堅持。房間依舊和上次一樣，在走廊的盡頭，門對門，淩決房間的屋外可以看到城市，冷若塵的則可以望見小巷。
淩決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景象，見冷若塵從浴室走了出來，隨後說道，“這裏倒和沈易言住的地方很像。”
“是嘛。”冷若塵拿著毛巾擦拭著頭發，“我倒沒去過。”
“晚上想出去嗎？”淩決仍舊望著窗外。
“出去吧，我知道一個小吃街，蠻不錯的。”
“嗯，好。”
夕陽在寒川的盡頭隱沒了半邊，周邊的淨雲也被染成赤色，而散漫於城市間的樹木，也在這秋末的季節落盡了枯葉，與周邊灰色的建築相差無幾。
落日的餘暉通滿了整個房間，陳黃一片。冷若塵坐在床上望著淩決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內，仿佛可以探到他內心深處的世界————
是一座存在於永恒黃昏下的城市。
“看什麽呢？”淩決不知何時回身看著冷若塵，微皺了皺眉頭疑惑的問說。
“呃……沒什麽。”回過神，冷若塵忙擺了擺手，隨後繼續擦拭著頭發，沒由來的問說，“對了，你常去找那個流浪漢是什麽人？感覺你對他挺好的。”
“怎麽問起這個了。”淩決說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不是和你一起認識他的嗎。”
“就是問問吧，我也隻見過那一次。”
別頭望向窗外，淩決說道，“他原來是送水的，後來開著三輪和一個私家車撞上了，本來是對方的責任，但他也不懂，也不敢報案，就被人家訛了一兩萬。”頓了頓，淩決平靜的說，“再後來就丟了工作，老婆也因病去世了，不得已就做了撿破爛的行當。”
“他孩子呢？他沒有孩子嗎？”
“他孩子早在十五六的時候出去打工了，到現在也沒音訊，不知道是死是活。”
輕咬了咬手指，冷若塵感歎道，“挺可憐的。”
“可憐什麽啊可憐。”淩決白了一眼，隨後起身朝自己房間走去，“歇會兒吧，一會兒再出去。”
“嗯。”冷若塵點頭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