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肮髒
擁擠公交車內,淩決一手抓著吊環,另一隻手揣在褲兜內,黃昏將至,車內的視線格外的模糊,就連身旁的人也看不清麵孔。抬眼望向前方的一位少女,她身著靚麗,黑色的披肩發顯得更為清新,雙臂拘謹的抱在一起,像是在抵觸著什麽。
不覺朝前挪了一步,而那位少女似乎早已預料淩決會有什麽目的,也朝前挪了挪身子。
嗤了口氣,淩決有些慍怒,再次朝前邁步,可少女仍舊,與淩決保持同等的距離。
突然車內的燈亮起,視野變得格外清晰,回頭望向淩決,抿了抿嘴唇,那位少女正是小雨,眼眸之中充滿歉意,淩決別頭望向車窗外,待車子在前方的站牌前停下後,便下了車,而小雨見狀也急忙跟了下去。
衛生間內,小雨重新綁好馬尾,望著鏡中的自己,隨即拭去眼角處的淚水,頓了頓,隨後開門走了出去,看到淩決坐在客廳看著電視,歉仄的說道,“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做到。”
“你總是這樣!”淩決指著站在客廳門處的小雨,顯得很憤怒,“一直在恐懼,難道我給你的暗示還不夠嗎!我不想把有些話直麵的對你說出來,你隻能靠你自己。”淩決將手中的遙控器摔在了沙發上,而這一舉動也驚到了小雨,“自我反省,換位思考,察覺他人的細節,做自己想做的事,再抽離不必要的情感……”
“……然後變得肮髒,隨即融入這個社會,最終變成世界的一部分。”小雨怯聲接過淩決的話。
“對啊!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可你就是不明白!”
“我想知道為什麽。”小雨微垂著頭,哽了哽喉嚨,隨後緩步走來坐在靠門的一張獨立沙發上,雙手合十捂著口鼻,“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要進行猥褻。”
“你以為我被色欲控製想占你便宜?!”淩決厲聲吼道。
“沒~沒有……”小雨顯得很緊張,仍舊不敢直視淩決,“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變得肮髒才能融入這個社會。”
淩決突然從陽台處拿起那瓶文竹,放置在茶幾處,“這東西是當初你和我一起買回來的,你認為我對它夠體貼嗎?”
抬眼望了望文竹,又望了望淩決,小雨點頭表示默認。
“那麽它是屬於我還是屬於這個世界?”淩決再次問道。
“屬於你。”
“那要怎樣才能融入這個世界?”
抿了抿嘴唇,小雨沒有言語。
突然淩決一把將文竹從花瓶內擰拽了出來,連帶著鬆軟的土壤灑滿整個茶幾,而小雨看到這一幕不禁驚叫一聲,怔怔的望著站起身的淩決,他手中抓著被撕裂的文竹,冰冷的麵容仿佛要凍結這裏的一切。
“我精心照料,看著它每天茁壯成長,期待它的美麗,怕它被凍傷,怕它被雨淋,溫柔的養在家室內,我百般用心,待到它最美的瞬間,我會親手將它摧毀。”淩決的聲音格外平靜,可這淡漠的音色,卻使小雨泛起無垠的恐懼,擦了擦臉頰處的冷汗,小雨勉強揚起難堪的笑容,“那……你就不覺得惋惜嗎。”
“惋惜?”淩決嗤笑一聲,“我心都快碎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淩決俯身靠向小雨,近距離的接觸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的到,嘴角咧開一抹鬼魅的微笑——
“因為這是真切的悲傷。”
巨大的心跳聲似乎愈發的強烈,抿了抿嘴唇,小雨望著淩決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麽……”淩決轉身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前,“它的歸宿,現在是哪裏?”
望著淩決手中文竹,仿佛是看到了一具骸骨,穩定下恐懼的心,小雨低聲的回答說,“是世界。”
“回答正確。”聽到小雨的回答淩決揚起一抹微弧,隨即放開了手,文竹隨著重力墜入垃圾桶內,“可我們並非植物,我們擁有思想,擁有主動權,有自我意識,隻不過差別在於是否會接受其他人的引導,對與錯其實沒有什麽分別,隻在於你自身的選擇。”揚起臂膀,淩決閉眸似乎在享受剛所發生的這一切,“你想成為這個世界一部分嗎?隻要你變得肮髒,就可以辦到,你想改變這個世界嗎?隻要你拋棄自我,便可以辦到。”張開雙眸望向驚魂未定的小雨,隨即深呼一口氣,“這是我聽過葉羽最美妙的一句話。”
緩緩起身,小雨仍舊垂著頭,嗯啊的說道,“我,我先回家了。”
淩決白了一眼,沒有言語,隨即轉身回到了臥室。
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試著讓自己放空,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進入夢境也許就是忘記悲傷的最好方法。蕭斕這樣告誡著自己,可剛閉眼的一瞬間,便聽到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拿起一旁的手機看到是陌生號碼,便關掉聲音又扔在了一旁。可沒過多久,便又響了起來,煩躁的聲音像是夏日的蟬鳴,惹人厭惡,本想拒絕,可對方像是瘋了似得一直打來,索性便接了起來。
“誰啊!”蕭斕很是慍怒。
對方沒有說話。
微皺了皺眉頭,待當蕭斕準備掛掉的時候,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幾年不見,脾氣見長啊。”
“嚇!”蕭斕顯得異常震驚,“二……二哥……”似乎這個聲音喚醒沉睡已久的記憶。
“告訴我你現在住在哪兒。”二哥像是命令一般。
突然蕭斕掛掉電話扔在了一旁,身子不覺顫抖,貌似對二哥很是畏懼。
忽的又聽到信息的鈴聲,蕭斕戰戰兢兢的又拾起,看到二哥發來的短信。
“別以為我找不到你,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了。”
淩決剛從臥室出來,便看到淩霄氣衝衝的走進了家,隨後將外衣甩在了衣架處,接著回到房間重重的閉上了門。聳了聳肩,淩決坐在客廳的沙發處打開電視,不大一會兒便看到淩霄拿著一包薯片坐在門口處的獨立沙發上,緊鎖著眉,看起來很是生氣。
“你怎麽了?”淩決托著下巴,別頭望向淩霄。
將手裏的薯片扔在了茶幾處,淩霄埋怨道,“真不知道雲冪是怎麽想的,又不是用的她的錢。”隨即淩霄解釋說,“鋼琴室有個學生,因為經濟的原因下學期不能來了,然後我就免了她的學費,其實說是免,其實是我給攤上了,不過整個鋼琴室就我和雲冪兩個人,真搞不懂她為什麽要教訓我。”
“怎麽教訓你的?”
“說我不該給那學生攤學費唄,但我想如果因為學費的問題就使這條道路斷了的話,未免也太不甘心,可雲冪卻堅持說我們開鋼琴室是為了掙錢,而不是福利社。”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淩霄撇了撇嘴,“真是接受不了她這種想法,隻是一個人而已,又不是很多人,況且那個學生很有天賦。”
沉默了會兒,淩決抬眼繼續看著電視,隨後說道,“老姐不是我說你,你有時候就是太心軟了。”
“心軟?”聽到淩決的話淩霄突然起身吼道,“什麽叫心軟!你和雲冪也是同樣的想法吧!真是不可理喻!”說罷淩霄剁著腳回到了臥室。
而淩決,平靜的麵容沒有一絲動蕩,似乎,在思慮著什麽事情。
直至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天空才勉強下起了雪。冷若塵和沈易言坐在公園內的長椅上,看著一旁的香雪開心的玩耍,冷若塵的嘴角揚起一抹溫暖的微笑,搓著手掌朝手心吹著熱氣,沈易言望著冷若塵,問說,“冷嗎?”
“不冷。”冷若塵搖了搖頭,目光仍舊停留在香雪身上,看著香雪小跑著抓著雪花,顯得有些擔心,但仍舊揚著笑容,“香雪,慢點,別摔著。”
望著冷若塵的側顏,在雪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淒美,如若這夜幕下的雪,給人一種拘謹安逸的感覺。不覺的伸手拭去了她帽子上的積雪,潛意識不想使她被冰冷所覆蓋,而冷若塵微皺了皺眉,沒有言語,目光依舊停留於香雪的身上,隻是嘴角的笑容更加鮮麗了。
“若塵……你能……”
…… ……
“能什麽?”冷若塵見沈易言說了半截話,別頭問說。
雙目對視,沈易言忽然好笑的說,“剛想說什麽,忽然給忘了,哈哈哈。”隨即忙走到香雪身邊,陪香雪一同玩耍。
冷若塵沉了沉,望著此刻洋溢燦爛笑容的沈易言,心中,不知為何會有一絲感傷。
“啊。”
冷若塵突然被沈易言扔來的雪球砸在了胳膊處,抬頭看到沈易言和香雪歇斯底裏的笑著,自己同樣也綻開了笑顏,揉起一團雪球,扔向了沈易言,隨後起身跑向了另一邊。
公園內,三人歡悅的追逐著,愉悅聲充斥了整個天際。
其實,我想說,“我可以照顧你,還有香雪,雖然現在沒什麽能力,但我會努力的。”沈易言含著笑容,和冷若塵扔著雪球打鬧著。
有些話,埋藏在心底就好了,不是不必說出,隻是現在還沒能力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