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憶
蘇沐冰的家在城市西區的一所公寓內，每天回到家，都能聽到對門的一個中年男人放著音樂唱著歌，每次聽到那令人反胃的聲音，也總是會朝他的家門吐上一口唾沫。而這所住戶，便瀟冷若塵二叔的家，也就是冷若塵原來住的地方。
回到家，客廳內雜亂的書籍零食飲料瓶扔的到處都是，走進衛生間洗漱一番後便躺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看著電視機中無聊的節目，腦海中不禁想起了曾經的往事。
以前和冷若塵住在一起，都是對門，蘇沐冰的父親因為生意上的事不常在家，所以經常去冷若塵家蹭吃蹭喝，當然冷若塵的父母也很樂意。冷若塵的父親和他弟弟一起合夥經營一家小餐館，生活還是算充裕，母親則在家裏操持家務。
蘇沐冰還記得把香雪接回來的時候，每天都和冷若塵在一起逗香雪玩。
原本以為這種平靜安逸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卻被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所打碎了。那天晚上，蘇沐冰坐在家看著電視，忽然聽到冷若塵家傳來一陣爭吵聲，但也沒太在意，以為是普通家庭的小糾紛，直至聽到一聲劇烈的慘叫聲，隨後樓下有人喊死人了，蘇沐冰忙跑到窗台向下望去，看到一具屍體躺在樓下的地麵上，十幾個人圍觀在旁，接著忙跑出去敲著冷若塵家的門。
門開後，冷若塵睜著偌大的雙眼沒有焦距的望著蘇沐冰，蘇沐冰探頭望了一眼冷若塵家的客廳，客廳內的茶幾零落的散在地上，化成一堆碎片，電視也被砸在地上，像是有過一番爭鬥，“怎麽了靜雪，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冥冥之中感覺到會是這樣，但聽到冷若塵一口一個字怔怔的說出“我爸殺了我媽”的時候，還是被怔住了。望著麵前沒有表情的冷若塵，蘇沐冰不知該如何去安慰，直到冷若塵突然哭出聲來，撲在了自己的懷裏。
120來的時候已經確認冷若塵的母親死亡，後來陪冷若塵去醫院，又回到冷若塵的家照顧香雪，等到清晨的時候，冷若塵才錄完口供回來。進門後看到冷若塵仍舊顯得很惶恐，坐在自己身旁，看著淩亂的家，怔怔的望了很久。
那幾天是蘇沐冰度過最糟糕的幾天，不願意的就是出門，每當路過公寓時，都會看到白色的痕跡固定線在那裏，好像是一直在警惕著人們前些天所發生的事故。
那幾天冷若塵並沒有哭，隻是陪在香雪身邊勉著笑容使她開心，而當後來香雪問爸爸媽媽的時候，不想冷若塵卻將事實告訴了香雪，並且告訴香雪父親再也不會回來。當時香雪才四歲，可能因為某些原因對父母的感觸並不是很深，也沒有大哭大鬧，反而像平常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也許，是香雪早已知曉的緣故吧。
待當蘇沐冰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從冷若塵口中聽到了不太滿意的答案，她說——
這場大雨遲早要來，而我所能做的，便是給予香雪暴風雨的恐懼，遲點的恐慌與早到的恐慌沒什麽區別，即使她會為暴風雨感到焦慮，但若看到降臨的是一場大雨，她會覺得，其實還沒想象中那麽糟糕。
蘇沐冰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也許，冷若塵的做法看似殘忍，可卻比在時間流逝中加深的傷痕要溫柔的多。
冷若塵的父親被判刑的時候她並沒有去法院旁聽，判決後法院給冷若塵打來電話，說她父親想見她最後一麵，可冷若塵卻拒絕了。蘇沐冰聽到後，他不知道冷若塵此刻的心會是怎樣的煙雨，也不知以後她會不會為今天的所為而感到後悔，隻知道她現在滿心怨恨。
後來冷若塵也隻去探監過一次，也就是那次回來後去和二叔要父親的錢，卻被二叔攆了回來，隻給零星一點留作生活費。法院判決的時候要香雪由二叔撫養，事後冷若塵怕香雪會過不好，便將香雪留在自己身邊一個人照顧，而這也正合二叔醫院。中間也找過二叔幾次去要父親的錢，可都被趕了出來，直至高三的時候二叔前來占了冷若塵家的房子，冷若塵也無心再去糾葛，畢竟家內所有的一切，都是掛著二叔的名字。而那時蘇沐冰經常逃課，冷若塵也就常常讓蘇沐冰幫忙照顧香雪。
蘇沐冰還記得出事後冷若塵經常和他說想要放棄學業，要和他出去打工，但都被蘇沐冰駁了回去，雖然自己對學業毫無興趣，但卻覺得冷若塵至少應該上完高中，如果可以的話上大學會更好。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過了好久，那晚的情景，依舊印在腦海中無法拭去。
蘇沐冰起身拿起笤帚打掃著垃圾，卻不覺想到冷若塵的父母親，到現在還一直覺得是一樁頗為戲劇性的愛情。
初中那會兒經常聽冷若塵講起她父母的愛情故事，中間所說的許多細節現在也記不大清楚了，隻記得她父母親都是孤兒院長大的，兩人貌似從小就相處的很好，後來冷若塵的父親被領養走，也就很少見麵了，漸漸便斷掉了聯係，可幾年後，一次冷若塵的母親去應聘工作的時候，意外發現冷若塵的父親也在，雖然隔了很長時間，但卻一眼認了出來。
兩年後，他們便結婚了。
沈易言坐了會兒便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就走了。看了看時間，快中午了，冷若塵便起身走到灶台前準備做飯。地下室隻有一扇很小的窗，被煙筒所占據，抬頭望向微弱的陽光，冷若塵不禁回想起那晚的情景。
「“這個月就這麽點兒錢？！你弟弟的帳肯定有問題！”冷若塵的母親盧雅雯將手裏一遝錢甩在了地上。
冷若塵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見父母吵了起來，便回到了臥室去，看著酣然入睡的香雪躺在床上，忙閉上了門，怕爭吵聲驚醒香雪，但還是能夠聽得到外麵的聲音。
見冷若塵回到了臥室，冷若塵的父親冷銘鬆也吼了起來，“你是不是不信我！”
“就這點錢你讓我怎麽信你！”
“不是告訴你一部分錢被我媽存起來了嗎！”
“哼～”盧雅雯冷笑一聲，“我是看出來了，你媽把你的錢都給你弟了，你又不是親生的，她是不會讓一個領養的人來拿走他兒子的錢！”
聽到這句話冷銘鬆明顯怒了，“我是領養的！但我媽決不會這麽做！”
“做了你也不知道！你個窩囊廢！連自己的錢都看不住！你媽她根本就是在克扣你！”
“別罵我媽！”冷銘鬆指著吼道。
“罵的就是你媽！”
冷銘鬆氣紅了雙眼，揮手給了盧雅雯一巴掌，盧雅雯捂著臉，也被惹火了，兩人爭執了起來，冷雅雯一時氣不過將電視推倒在地上，冷銘鬆見盧雅雯像是瘋了似的，糾著盧雅雯的頭發朝陽台處甩去，盧雅雯身子半倒扒在陽台上。“你真是個瘋子！你怎麽不去死啊！”冷銘鬆罵道。隨後盧雅雯又和冷銘鬆撕扯開，冷銘鬆一把推開盧雅雯，盧雅雯一個娘蹌朝陽台栽了過去，險些掉下去，冷銘鬆忙跑過去拉回了盧雅雯，盧雅雯回頭看著瀟銘鬆，悲涼的臉頰處滿是淚痕，“你不是想讓我死嗎？那我就死給你看！”隨後盧雅雯作勢要跳下去，冷銘鬆冷眼相待，轉回身朝臥室走去，卻沒想到剛一轉身，便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回頭望去，盧雅雯的身影已消失在陽台處。」
現在回想起來，宛若是昨日發生的事情，常常到夜晚的時候，冷若塵躺在床上都久久不能入睡，如果當時自己開門前去阻止，事情會不會有挽回的結局。
別頭望向躺在床上睡著了的香雪，似乎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香雪便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