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立馬帶著小琢離開，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回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
簡不讓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有些紅。他也不想讓自己妹妹本來平靜的生活變得流離，但是又能有什麽辦法保護她不受傷害嗎？
“你這是氣頭上的想法，還是心裏頭的想法？”裴尚予又問。
“這又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如果是你氣頭上的想法，我原諒你的腦子不靈光。但如果是你心裏頭原本的想法，那我就懷疑你的智商了。”裴尚予直白回道。
“你說什麽？！”
簡不讓怒目而視，他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個讓他看不慣的人，從各個方麵輪番羞辱。
“我說的什麽，你聽得清清楚楚，沒必要讓我再重複一邊。不過你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你心裏頭就是這麽打算的，對嗎？”裴尚予靠在座位上，商務車廂的內部彌漫著一種一觸即發的大戰之前的緊張，“你作為一個哥哥，到底有沒有真真正正地靜下心來，去幫你的妹妹打算過？”
“我……”
簡不讓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他想說他怎麽沒有？他走上這條路，做了那麽多，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為了小琢打算？
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種出自於他自己內心的力量擋住了他。的確，他做了很多，也護著小琢安安穩穩、有驚無險地過了這十幾年。可問題真正被解決了嗎？
並沒有。
它仍舊環伺在周圍，無時無刻，張牙舞爪。
隻要這個問題一天不解決，同樣的人生就要一直持續下去。無論日子過成什麽樣，生活在哪裏，心裏總是有一塊傷疤沒辦法被觸碰，總是有一根緊繃的弦沒有辦法緩解。
所以，走還是不走，有意義嗎？
從本質上來說，沒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也明白你的擔心和打算。但是我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這不是解決，而是逃避。”裴尚予開口說道。
“解決，你說的倒是很輕易。”簡不讓笑的輕蔑，似乎在嘲笑他的天方夜譚，“如果事情那麽好解決的話，那還會是十幾年的問題嗎？如果解決不好，小琢受到了傷害，誰來承擔這種責任？”
“那你覺得她現在這樣生活，就是沒有受到傷害的樣子？”裴尚予一語中的，“她隻是把傷害埋在了心裏頭，因為你們的努力，她覺得自己就算想去了斷，也沒辦法說出口。你問過她真實的想法嗎？”
簡不讓話中一滯，的確沒有。
“我沒有問過，難道你問過？你才跟她認識多久？你甚至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你有什麽立場來教訓我，裴大少爺？”
“我沒問過，我跟她認識不久，我什麽都不知道。”裴尚予的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但是我從來沒有從一個弱者的處境去評判她，我始終把她當做獨立且堅強的個體。所以，我比你，比你們家人，更了解她。”
“……”
簡不讓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不弱自己威風。但是他的確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他承認，裴尚予說的那些，是對的。
從小琢來到他們家的第一天開始，那時候她還叫妙妙。他們全家人就把這個小姑娘當做重點保護的對象，一切教育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保證小琢的安全，不讓她受到外界一絲一毫的傷害。
小時候，這種保護幾乎算得上密不透風。直到小琢讀了大學，一切似乎徹底走上正軌了，這種防禦才稍稍減弱了那麽一些。因為大家都覺得，小琢懂事了，知道是非了，能辨別黑白了。
但是，他今天被裴尚予這一句話點醒——小琢是真的懂事，還是因為看到了他們一直在做的這些事，除了懂事之外別無他法？
這還真是個讓人想象都覺得無奈又痛心的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有車子開過兩個街區那麽久吧，簡不讓從沉默當中回過神來，終於開口。
“那你又是打的什麽主意？”
既然有分歧，那不如聽聽對方怎麽說。如果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再找他算賬不遲。如果真有什麽好的解決方案，那也不是件壞事。
“我在肖家看過了，無論是肖老爺子，還是專職照顧人的惠姨，都在不同程度上給了我讓我安心的信號。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聯合到底出於什麽原因，但是對於肖老爺子，我還是放心的。他的這種反應，無疑說明了小琢現在的狀況還不錯，季懷城對她並沒有展現出惡意……最起碼現在還沒有。”
“那種有奶就是娘的人，還有什麽底線可言？”簡不讓狠狠地啐了一口，語氣忿忿。
對此，裴尚予並沒有理會，接著往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一等。今天我的出現，也給了肖老爺子一個信號。即便季懷城不知道我的來意，但肖老爺子也一定會轉告給他。隻有這樣，膠著的事態才會被激化，整件事才能被推著往前走。”
“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但是這沒有辦法。季家在小琢心裏是一塊心病，想要去掉就隻能先觸發。無論這是一劑毒藥還是一劑解藥，總歸都比什麽都不做，放任它悄無聲息地深入骨髓來的好。”
話說到這裏，裴尚予微微一頓：“而且我覺得，季懷城如此大費周章，十幾年如一日做同樣的一件事，目的也不會是找到妹妹然後傷害她那麽簡單，不是嗎？”
好像，的確是這麽個道理。
簡不讓腦子裏很亂，過去與現在的畫麵紛至遝來，讓他一時之間梳理不出任何頭緒。
他跟季懷城，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嗎？
不是。
曾經他們也是兄弟，關係和諧，誌趣相投。
如今以這種立場分庭抗禮，到底是為什麽呢？簡不讓這麽多年都沒有徹底想明白這個問題，可現實卻不停地推著他往前，一直往前，沒辦法停下。
“簡不讓，你能跟我說一說你們家以前的事情嗎？”
裴尚予轉頭看著窗外，一片黃葉悠然飄入視野，落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