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也說不定呢
見季懷城沒有回音,褚遠之倒也不意外。他本來就是個挺無欲無求的人,可偏偏在這件事兒上突然生出來那麽一丁點的執念。
於是,他再度追問:“怎麽,看樣子季大少爺不是很樂意?”
聽罷,季懷城用一種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納悶說道:“你認真的?”
“天地可鑒。”褚遠之回答的斬釘截鐵。
“這不像你。”
季懷城認識褚遠之不是一天兩天了,細細算起來,好像從讀書的那個年代就開始親近。對於這個一心學醫的好友,季懷城總覺得他似乎七情六欲都斷了個幹淨,孑然一人,無牽無掛,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需要在意。甚至連學醫,也不過是無數種選擇裏頭他還不算反感的一種。
褚遠之當年是醫學院當之無愧的門麵,哪怕明知道是一座冰山,可也架不住異性的迷戀,一個個猶如飛蛾撲火,不撞南牆不回頭。可從始至終,他也沒見過有任何一個能成功在南牆上留下痕跡的。既然異性不行,那同性呢?好像死的更慘。
所以在褚遠之褚醫生的心裏頭,真的是無性。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大神生來就是為醫學獻身的,以後得個諾貝爾醫學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也正因為比任何人都了解的認識,季懷城才那麽意外。他能主動開口,跟自己的妹妹扯上點男女關係,這可真是驚人的大轉變。
“怎麽不像我?”褚遠之似笑非笑地反問,“在你們眼中的我,都是你們自己的認知。我從來不覺得我是個機器人,也從來不認為我要孤苦臨丁地過一輩子。所以,我有權利追求一樣東西一個人,這很正常。”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
“原因呢?”
對於一個哥哥而言,這對季懷城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先前在裴家見到她的時候,就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她雖然很狼狽,但是又很理智,很堅強,也很有愛心。”
“請問,這有什麽特殊之處嗎?如果你想要,我能給你找出一百個。”
並不是有低看自己妹妹的想法,而是聽褚遠之的說辭,理智堅強有愛心,這似乎是很多優秀女孩的共有特征,沒有任何說服力。
“但你能找到跟她一樣的嗎?”褚遠之淡淡回道,“我不相信你沒有過那種看一眼就感覺想要接觸的人,她就是。”
聽了這話之後,季懷城沉默了。他知道眼前這位朋友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更確切地說,這位仁兄從來不會開任何玩笑。所以,他的任何回答,對褚遠之來說都是正兒八經的回答。
可是,這種要求,恐怕也不是一個正常的要求。
“現在大清已經亡了。”片刻之後,季懷城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早就過去了,即便我答應你,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隻要你不反對就好。其他的我會自己解決。”說完,褚遠之順手把手裏的文件夾丟給季懷城,“這是你要的鑒定結果,確定無疑。不過我覺得,你似乎也已經不用看了。”
這份文件袋裏,是一份親緣鑒定的證明。的確是季懷城委托給褚遠之去做的,但是也的確如他所說,已經不需要再看。
至於簡如琢的樣本來源……不可說,不可說。
“如果你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先走了。裴家那邊有電話給我,說是盛老爺子身體不舒服,需要我過去看一看。”
作為裴家的家庭醫生,這是褚遠之的分內職責。
“裴家那邊怎麽樣了?就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嗎?”季懷城問道。
“幾乎沒有。除了孔淨楠之外,裴老太太和盛老爺子身上沒太有什麽切入點。你想知道的事沒有線索,不過我手裏頭的把柄倒是攥了幾個。如果有一天你想跟裴家開戰的話,我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隻要你能把你妹妹許給我。”
“……”季懷城簡直不願意搭理他,這家夥說這事兒還說上癮了。
但是少頃,隻聽褚遠之話鋒一轉接著說道:“隻不過,這幾年盛老爺子總是在固定的日子去禮佛,風雨無阻。看上去倒真是很誠心,也不知道是在求些什麽。”
說起這件事來,褚遠之不免有些疑惑。聽說這位盛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種信仰,不過是從前些年才開始的。但對於這件事,鮮少有人在裴家內部提起,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避諱。他也曾旁敲側擊問過幾句,但從來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的確切答案,大多都如他一般不解,最終隻能歸為年紀大後自然而然產生的信仰。
沒曾想,聽了這句話後,季懷城卻突然笑了笑。而後嘴唇一動,聲音輕飄飄地傳出,似乎是回應,又似乎是自言自語。
“是懺悔,也說不定呢?”
……
從昏迷當中醒過來的時候,簡如琢幾乎沒辦法睜開眼。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力氣,如破布娃娃一般,甚至恍惚間沒辦法確定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片刻的空白之後,昏迷之前所發生的種種都如洪流一般湧入她的腦海當中,一件一樁一個畫麵都清清楚楚。
所以,這是個沒有辦法回避的事實——她遇到了季懷城。
這麽說來,她現在是在季懷城的手裏,沒錯吧?她那位曾經的哥哥,時隔多年之後終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得償所願了。
而她,即便是不睜眼,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又回到了那個熟悉卻又肮髒至極的宅子當中。
心底的酸澀慢慢卻又堅定地被醞釀著,這種對於所處環境的認知就如同一把鑰匙,無法抗拒地打開了她心底塵封過往的那扇門。那些殘破又嶄新的、是溫情又殘忍的片段蜂擁而出,帶著呼嘯,帶著一種能夠把人逼瘋的能量。
一顆淚珠逃逸出眼角,瞬間沒入了鬢角的黑發裏。
逃來逃去,她還是沒能逃脫季家的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