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散了吧
這一句話，沒有太高的語調，也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可聽在人的心裏，就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製性極強。
不愧是做了那麽多年裴家大家長的女人，簡如琢再一次不由得暗自感慨。
話說回來，她倒真是覺得孔淨楠愈發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麽聰明了。不知道是關心則亂還是怎麽樣，她隱約總能給人一種吃相太難看、太咄咄逼人的感覺。
但是對此，簡如琢也不敢貿然就給她下了定論。
她覺得孔淨楠是在針對她，可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自己也在針對孔淨楠呢？
試想一下，如果身份對調的話，她作為一個母親，麵對讓自己兒子舊病重犯的人恐怕也很難講道理。
但是……
反正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或許是最開始進來的時候，她連看都沒看一眼裴尚浩，就直接對自己一陣劈頭蓋臉。再或許是剛剛裴老太太說的那句，以前裴尚浩也不是沒有這樣過，但唯獨隻有這一次她這麽歇斯底裏。
看來今天的事情，以她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是理不清楚了。
在裴老太太一聲震懾之下，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她掃視了一下視野範圍之內的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但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簡如琢。”
片刻之後，她突然開口，一來就叫了簡如琢的名字。
“奶奶。”
簡如琢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聲音還算穩定。她抬起頭來直視麵前的老人，眼神坦蕩而平靜。她也不是什麽場麵都沒有見過的人，就這麽被嚇住也不太可能。
見狀，裴老太太倒是有那麽一點意外。
從昨天裴尚予把這個丫頭帶回家來開始，她幾乎就沒有正眼看過她。生氣是的確生氣，又有點自己那麽好的一個孫子莫名其妙就被圈定的惋惜。
雖然在丈夫的安撫下，她並沒有立即發作。但是這種情緒是絕對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消解掉的。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昨天在席間，簡如琢並沒有出聲說過一個字。這無端就給了她一種，這個女孩兒上不得台麵的先入為主。在她看來，所有有資格入眼的女孩子，都要具備一種麵對任何場麵都泰然自若、且處變不驚的本事。
縱然根據丈夫所說，這個女孩並不是她臆斷的那樣，出身似乎還算不錯。可當時她仍舊在氣頭上，也沒心思聽他到底講的什麽，所以直到現在，也可以說是對這個“孫媳婦”一無所知。
不過就目前的表現而言，這丫頭還真是有點意思。
平心而論，自打裴老太太執掌偌大一個裴家以來，從來都沒太有人頂得住她發脾氣時候的氣場。可眼前這小姑娘看起來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跟孔淨楠對陣也稍顯那麽幾分劣勢，可唯獨在真正麵對她的時候，卻透著一股子常人身上沒有的定力。
她一點害怕也沒有嗎？
不，是有的。在眼睛最深處波動著的，就是一絲惶恐。隻是隱瞞的比較深，同時又被其他一些情緒所壓製罷了。
可即便這樣，也遠比公司裏頭一些中高層管理來的強。再或者說，要比在場的其餘幾位更高一籌。隻是她希望，眼前這丫頭的淡定並非無知莽撞，而是真的有足以匹配的底氣。
“我什麽時候允許你叫我奶奶了？”裴老太太的第一句話，就語出不善。
“從我在裴家待到現在開始。”言下之意，如果完全不被承認的話，她恐怕早就已經被趕出去了。
“你倒是很樂觀。”
“我不是樂觀，隻是覺得您並非如傳言當中獨裁，很榮幸還能有一個進一步跟您接觸，並且證明和解釋自己的機會。”
“所以，你就是這麽證明的？”
裴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沙發上躺著的裴尚浩。
“我從昨天開始，才跟家裏人認識。從今天早上開始，才被小姑姑帶著與尚浩熟悉。我很喜歡他，尚予也很喜歡這個弟弟。所以我不知道我有什麽目的動機，非要別有用心地讓一個孩子變成這樣。”
這番話，她說起來的時候心裏頭也很難受。
怎麽說呢？覺得就像是在一段很純潔的關係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墨點。也不知道以後她還能不能跟裴尚浩接觸，就像今天午飯之前那樣隨意地開心地聊聊天。
“你覺得你沒有錯？”
裴老夫人的每一句話都很簡潔，但是每一個發問都直入人心。
“我不這麽覺得。尚浩變成這樣，是我太冒失導致的。所以這個責任，我自始至終都不會逃避。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一些什麽來彌補，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能做一些什麽。”
這話，簡如琢說的很真誠。既然裴老夫人給了她說話的機會，那她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其實這些辯解，反過來正過去也就那麽幾句話，跟無解一樣。
“淨楠說讓你離開裴家，你怎麽看？”
“如果這是指讓我離開裴家宅子，平時盡量不跟尚浩接觸的話，我同意，而且可以現在就走。”
但是，她僅僅隻是表麵上的意思嗎？
“如果是讓你跟尚予分開呢？”裴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蠢蠢欲動的孔淨楠一眼，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利光。
“那這並非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問題。”簡如琢坦然回道，“而且我不太明白，這是我一個人的過失，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順帶懲罰了裴尚予？”
“你怎麽知道那是對他的懲罰？”孔淨楠咬牙冷笑道，“說不定他求之不得。”
“你怎麽知道他求之不得？”簡如琢轉臉問道，“你對他很了解嗎？比奶奶對他更了解嗎？”
這話一出，孔淨楠瞬間語塞，臉色變了幾變之後，終究什麽也沒說。
“沒看出來，這張嘴還是挺厲害的。”裴老夫人眯了眯眼，這句話也不知道到底出自何意。
“隻是您問什麽，我回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而已。”
如果這樣就被扣上一頂牙尖嘴利的帽子，那她也沒辦法。總不能就像古時候的小媳婦兒一樣，半個字也不敢多說，全都生受下來的好吧？
片刻之後。
“行了，散了吧。”
裴老太太轉身重新坐回沙發裏，擺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