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談
入夜，簡如琢由夢轉醒，睡眼惺忪地起床喝水，端著杯子一腳深一腳淺地回房間的時候，卻瞥見裴尚予的臥室門縫裏還透著光亮。
這家夥是睡了還是沒睡？
她微微皺了皺眉，出於對裴尚予身體狀況的擔憂，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推了推門。
可沒曾想，這一推居然還真推開了——門本身就沒有鎖死，隻是虛掩而已。
聽到開門聲，半坐在床上的裴尚予也隨之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簡如琢頓覺無比尷尬，這大半夜的真是腦子秀逗了才來試探一個男人的房門是鎖還是沒鎖。
這下好了，被硬生生抓了個正著，怎麽辦？
“你有事？”
裴尚予的聲音啞啞的，他微微低頭，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輕輕重重地按壓著眉心，透著一種憔悴不已的疲憊。
“我……”簡如琢吞吐著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複，低頭一掃驟然看到了自己手裏端著的水杯，旋即靈光一閃，“我看你還沒睡，就幫你倒了杯水。你還病著，得多喝點水比較好。”
一邊說著，她一邊走進房間，倍顯體貼地把水杯放在了裴尚予的床頭櫃上。
“這麽晚了你還在看公司的材料啊……”
並非她故意好奇偷看，除去裴尚予腿上攤放開的那一疊文件之外，床頭櫃上還明晃晃地放著一摞。透過透明的塑封皮，首頁紙上那行以至臻集團為開頭的字相當顯眼。
對於簡如琢的好意，裴尚予倒也欣然接受。
他側了側身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然後回答她說：“白天把自己裝成個紈絝子弟倒是輕鬆，晚上還是得補回來的。我初來乍到，又麵對著裴洳玉那一脈苦心經營多年的對手，稍有不慎也容易吃虧。”
聽他這麽一說，簡如琢勾唇笑了起來，淺淺的梨渦綻放在兩頰，甜美的如同一顆水蜜、桃。
“我怎麽記得裴少先前還說不把她放在眼裏來著？還說幫我報複也不過是輕輕鬆鬆的事兒。難不成，是在我麵前逞英雄？”
這話有開玩笑的成分在其中，可聊天不就是這樣麽，在什麽情景聊什麽話題，這樣才合時宜。
裴尚予差點被簡如琢這個不經意的甜笑笑到失神，他知道她本來就漂亮，可看她這麽純粹的笑，還是相識以來的第一回。
甚至有一種……心裏某根弦被撥動的異樣。
他回過神來，斂眸回道：“的確是不放在眼裏，可是也不想節外生枝。達成目的的過程或許有千萬種，我個人更傾向最完美最幹脆利落的那一種。”
簡如琢皺了皺鼻子，很是嬌俏。
“真不知道你到底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底氣說這種話，反正你從來沒讓我看過你的底牌。”
裴尚予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他的底牌可不是那麽容易看的。
“隻要你跟我在一塊，早晚有一天會讓你看到的。”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你困嗎？”
“哈？”簡如琢怔了怔，“原本是有點的，不過跟你一說話，現在的精神頭倒是挺不錯。”
“那再聊一會兒？”
裴尚予隨手合上文件夾，放在床頭櫃那一摞的最頂上。
“不耽誤你工作嗎？”
簡如琢有些苦惱，雖然她是有很多事兒想跟裴尚予談一談，但是打擾別人的正經事總歸是不好的。
“你來的正好，已經結束了，坐吧。”
裴尚予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選了個更舒服的角度側臥。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陪你聊個五塊錢的。”
她掃視了一圈，也沒見裴大少爺的臥室裏有任何一把椅子。
總不能讓她坐在床頭櫃上吧？
思來想去，她幹脆一屁股坐在了裴尚予那張大床的床尾巴上，脫鞋上炕盤腿，一氣嗬成。
裴尚予的角度正好把這丫頭的動作全都收在眼底，他剛沉下去的笑意隱約又浮了上來——這麽大大咧咧的性子，很難相信她出自國學簡家。
“今天我見到你的時候，你身邊跟著的那位人事部主管好像有些來意不善的樣子。”簡如琢一手托腮，想到葉主管那張晚娘臉就有心理陰影，“你說要看我的季末考核，到時候她不會公報私仇，故意讓我過不了實習期吧？”
畢竟這位葉主管，從麵試開始就對她各種看不慣，這種擔憂並非無的放矢。
而且，她跟裴尚予之間也不太和諧，要不然今日也不會當麵跟他唇槍舌劍冷嘲熱諷。
裴尚予輕輕地勾了勾唇角，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反問說：“你是不是覺得她情商太低？”
“對！”這話簡直一語中的，“好歹是個人事部的主管，雖然你隻是NG傳媒的總裁，但也是名正言順的裴家大少爺。無論她站在什麽陣營，表麵的功夫也總得做一做吧？可我轉念一想，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的確沒那麽簡單。”裴尚予翻過身去平躺，雙手十指交扣枕在腦後，“葉主管不是裴洳玉的人，她唯獨聽我奶奶的。在她入主人事部之後，裴洳玉往公司裏的關鍵位置安插自己的人就變得特別困難。”
“她天生就是這麽個性格，尤其是看慣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就愈發看不慣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這次因為你的事情，她覺得自己觸犯了自己的原則，念叨我幾句也是正常。”
“可她把原則看的那麽重要，又為什麽因為你破戒？”簡如琢不解問道。
“因為早幾年前如果不是我反對，現在恐怕得叫她一聲幹媽。”裴尚予幽幽回道，語氣輕描淡寫。
“咳，幹媽是什麽鬼？”
“之前葉主管還不在人事部的時候，是娛樂版的副主編。她性格不好，可偏偏跟我媽比較投緣。雖然兩個人的年紀差著十多歲，但也不影響這段朋友關係。可我怎麽可能認一個比我大十歲的人當我長輩？反正因為這件事，她每次見我都得發個脾氣，我已經習慣了。”
“可發脾氣歸發脾氣，她還是很照顧我的。所以這次我讓路斯卡打電話給她，讓你順利通過麵試，她還是答應了。隻不過她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跟我有關，還是跟路斯卡有關。在這個問題上，我給她擺了一個迷魂陣，讓她自己猜著玩吧。”
簡如琢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是這種出人意料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