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項愈明你醒醒
水寒微頓然被驚醒,眼眸空洞洞的隻是望到漆黑,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真正從惡夢中回過神來。
她發現自己被壓在海盜頭身下不能動彈,她又再度用力掙紮想從窘迫的貼合中掙脫。
海盜頭終於分辨出最疼痛的感覺來自於他左側的膝關節和肘關節,它們在汽車滾落時或許已經錯位了,不動的時候就很疼痛,哪裏還能承受水寒微不停地擠碰!
“你別以為我想抱著你!”海盜頭忍無可忍地叫道,“你再亂動誰也別想從這裏出去!”
水寒微安靜下來,她一定要出去找到項愈明,現在要她做什麽她都願意!
海盜頭掃了一眼她異常乖巧的臉龐,他明白這個女人想的是什麽,不由“哼”一聲說道:“誰知道他有沒有……”水寒微的身體突然恐懼的驚跳讓海盜頭頓住了,他此刻竟心生憐憫沒有把“死”字說出來。
海盜頭歎了一口氣,他也不敢去想車上三個還在昏迷的同夥最終的命運如何,可是,他本人是絕對不能就這樣被困在車裏認命的!
左邊的門完全推不動,似乎被大石頭從外麵堵住了,右邊的刀疤臉怎麽叫都叫不醒,在漆黑的空間裏也看不到他傷勢如何,看來隻能寄希望於後視窗了。
海盜頭盡力往前挪了一點,他的右手觸碰到了玻璃,玻璃有碎裂的痕跡,海盜頭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原來運氣並不算最壞,隻可惜也並未再好一點,他在身邊竟沒有摸索到可以砸碎玻璃的物件。
海盜頭兩眼直直地瞪著前方,咬一咬牙,把右手緊緊捏成拳向玻璃砸去,玻璃裂開了一個口,細小的碎片刺進他的手背裏讓他鑽心地疼,他受傷的左手手肘再也支撐不住,海盜頭整個上身的重量完全壓在水寒微上。
她隻“啊”了一聲便不再出聲,本來車裏的空間就狹小得動也不能動,海盜頭突然壓下來的重量讓她感到透不過氣的窒悶。
海盜頭覺得自己像一隻被人翻了個蓋的烏龜,滑稽可笑又無能為力,他連罵了三聲他無辜的奶奶也未能排解他心中的怨恨。
不過小小年紀就在江湖上混出大大名聲大海盜頭是不會那麽容易泄氣的,他屏氣凝神了一會又畜力重整旗鼓,某人負傷慘重,明知再墜崖更是難逃死劫,還不是依然說撞車就撞車,他這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麽?海盜頭捏緊右拳,用盡全力向玻璃裂口狠狠地砸去!
有些涼意的晚風從碎裂的後視窗流淌進來,讓沉寂的海盜頭和水寒微嗅到了一絲生的希望,海盜頭望著出口處淡淡的月光竟覺得有種親切的美,他想爬出去,可他發現他的左腳腳踝不僅扭到了,還被卡住了,除非她出去了,要不他也出不去!
“喂,”海盜頭不甘心地說道,“你試試看你能不能先出去。”
海盜頭忍著痛用雙手支起自己的身體,盡量給水寒微留出更大的空間,她背貼著車靠背慢慢地向前平挪,她感到全身疼痛,然而剛才車子滾落時被海盜頭抱在懷裏的她竟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她在出口處慢慢地翻轉過來,雖然身上被碎玻璃劃傷了,但她終於爬出了車子。
海盜頭早已支撐不住伏在空空的車靠背上,額上滲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他望見水寒微跪下來朝車裏看,迎著光他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見她的雙肩微微顫抖著,可能是因為衣衫襤褸的寒冷,更可能是因為猶豫不決的驚怕,她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
這種情形下還有人回頭惦記他,何況還是他要對她下手的受害人,海盜頭的心裏翻湧著說不出的滋味,他才不要別人的憐憫,負氣地吼道:“沒用的禍水,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滾!”
水寒微被嚇得跌坐在碎石上,她掙紮著站起來,往後倒退了兩步,踉踉蹌蹌地消失在海盜頭的視野裏。
格外皎潔的月光似流水一樣鋪灑在荒山的亂石上,一雙鞋子不知掉落在哪裏的水寒微像迷惘的人魚公主踩著刺痛的步伐尋找她的王子,她喊著他的名字,聲音已完全沙啞,然而銳在哪裏,這盡收眼底的坡底卻不見銳的車子!
她絕望了,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樣,她已分辨不清自己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裏,跪在碎石上,不可遏製的淚水浸濕了腳邊的石子,她無助地喊道:“項愈明,告訴我你在哪裏,你說過不離開我的!”
突然聽到有細小的碎石滾落的聲音,水寒微猛地抬起頭尋聲望去,在她右側陡峭斜坡的半山腰邊緣上,兩個大石中間卡住了一輛車子!
她的心狂跳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到山腳下,她攀著山石努力往上爬,可是山坡太陡峭了,才爬上一米就摔落下來。
又有碎石“嗒嗒”地滾落,那兩塊大石怕是承受不了車子的重量了,項愈明可能還在車子裏呢!水寒微的心火燒火燎地難受,她拭幹淚痕,深深地呼吸了幾下,對自己叫道:“姚依雨,你要振作!要振作!”
她緊緊地咬著下唇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牢牢地抓著山石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她的指尖全都磨破了,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擦傷,她隻是仰望著山腰上的車子,她要離車子近一點,再近一點,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五六十米高的斜坡上,留下水寒微一行星星點點的血跡,她終於爬到半山腰的小平台上。她看到項愈明的車子正立著卡在兩塊大石中間,車身的右後側被右邊的大石擋住,而左邊的大石僅僅支住左後邊的車輪,車子像是隨時要墜下斜坡!
疲憊不堪的水寒微步子踉蹌地走到項愈明的車子旁邊,她隔著碎裂的玻璃看到他安安靜靜地靠在車靠背上像是沉沉地睡著了,她大聲地喊著“項愈明”,焦急地去拉車門的把手。
車門卻是沒有拉開,反而是本來就搖搖欲墜的車子晃動了一下,隻聽到碎石“嘩啦啦”地滾下斜坡,她嚇得一聲驚叫。還好車子隻是晃動了一下,那兩塊大石又再次托住了車子!
臉色煞白,她不敢去觸碰車子,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蠢女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水寒微猛地轉過身,她看到海盜頭也爬上了小平台,他想往前走,可才邁了一步就倒跌在身後的大石上,疼痛讓他倒抽了幾口涼氣,他用右腳支撐著,把左腳踮起來,他的左腳腳踝似乎傷得很重。
海盜頭靠著大石緩了一下才好受了一些,他抬起頭望了望狼狽不堪的水寒微,又看向她身後危如累卵的車子。
水寒微僵直地望著海盜頭,她的眼中充滿了驚恐,潔白的月光照在海盜頭冷酷的臉上,竟尋不到一絲一毫的善良!
看到海盜頭又重新站起來,她張開雙手擋在車子前麵,她單薄的身軀因為極度的驚怕顫抖著,她望著海盜頭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傷害他,你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
她的眼神說不清是祈求,是恐懼,抑或是恨,可是海盜頭不可抗拒地一顛一簸走過來了,他像一匹野狼嗅到了空氣中危險的氣味!
“滾開!”海盜頭咬著牙對水寒微命令道,可是她不避不讓,不卑不亢地瞪著海盜頭說道:“我不準你傷害他!我不會原諒你!”
海盜頭扯著嘴角不屑地冷冷一笑,他掃了一眼車子的油箱,她順著海盜頭的目光也看到了汽油正從油箱裏漏出來,刺鼻的味道透出了死亡的氣息!
她的心猛地驚跳,如果車子振動怕是要爆炸的,海盜頭一定怕被殃及要把車子推下斜坡!身體驟然冰冷,她已出離地恐懼,歇斯底裏地對著海盜頭喊道:“不要傷害他!不要!”
海盜頭望著越流越大的汽油失去了耐性,他扯過水寒微的手把她甩出去,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海盜頭狂喊一聲:“生死由命!”他猛地拉開車門,拽住了項愈明的手,右邊的大石再也承受不住滾下斜坡,汽車也隨之滾下去,幾秒鍾之後,隨著悶悶的“砰”的一聲撞擊,汽車“轟”地爆炸了!
海盜頭死死地拽住項愈明的手,在車子墜落的瞬間把他從車裏拉了出來,他竭盡全力往後退了兩步,受傷的腳踝又再度扭傷,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海盜頭往後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的項愈明便摔到了他的身旁。
海盜頭癱軟在冰冷的山石上,他兩眼圓睜瞪著夜空,又再度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已完全弄不清自己要做什麽,又在幹什麽!
同樣虛脫的是水寒微,她像中了獵人的箭的柔弱小鹿,伏在冰冷的山石上,“轟”的一聲巨響震徹了荒嶺,她卻啞住了,她已完全辨不清自己是夢著還是醒著,可是看到海盜頭身邊的項愈明,不管是夢是醒,她都是要去到他的身邊的!
她幾次掙紮都沒能站起來,她負氣地趴在地上,怨恨地用腳蹬了幾下地上的碎石,委屈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她恨恨地咒罵自己“你好沒用,你好沒用”!
可是懦弱對於危難於事無補,水寒微深深呼吸,忍住淚水,用手肘拖動身體,匍匐著一點一點向名執銳靠近。
又再看到他的麵容,她無比痛惜,項愈明看起來比夢中見到的還要蒼白憔悴,她顫顫巍巍地伸過右手去撫項愈明臉上的血跡,卻觸到了他臉上的冰冷。她的心一驚,掙紮著坐起來,她推著她沉重的雙肩叫著他的名字,可是冰冷的身體一動不動,她徹底崩潰了!
皎潔的月光像流水一樣傾瀉在小平台上,溫柔得像是要融化山石的殘忍,水寒微的淚水似乎也融入了這溫柔的月光裏,輕輕地滴在項愈明的臉上。
他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緩緩地睜開雙眼,堵在胸口的窒悶讓他很想嘔吐,卻是什麽都吐不出來,隻是艱難地咳了兩聲。
“項愈明,你醒了!”水寒微喜出望外,她很想對他微笑,可他的虛弱讓她揪住的心仍是無法釋放,忍不住又湧出淚來。
“竟然都沒有死!”突然傳來的冷漠聲音讓人不寒而栗,刀疤臉麵無表情地立在小平台邊緣。
水寒微的心一震,本能地抱住項愈明,不可侵犯地瞪著刀疤臉,哪怕是拚到同歸於盡,她也不準任何人再傷害他!
刀疤臉隻是瞟了一眼戒防他的水寒微和她緊緊抱著的本應被炸死的項愈明,便一直盯著躺在地上喘息的海盜頭,他幾欲張口,卻是什麽也不敢追問。
海盜頭爬起來,他已恢複平靜,甚至平靜到有些冷漠,他轉轉頭鬆鬆僵硬的脖子,又舒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他隻是用餘光掃了一下周圍的三個人,並不打算對同夥作出解釋,更不可能對他冒死救出的那個人表示安慰,他又變回那匹目光冷酷的孤狼。
“海……海盜,”刀疤臉壓抑著對海盜頭剛才救下名執銳的行為的不滿說道,“你去幫我把我弟弟拉出來。”
海盜頭孤傲地望著刀疤臉,他目光中瘮人的寒冷讓刀疤臉意識到那不是他對海盜頭說話該有的語氣,他又在他剛才已經完結的句子後麵生硬地加了一個“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