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初夜(下)
盛過炒飯的餐具十分油膩,淩墨一向不喜歡用洗潔精之類的清潔劑。沈雲落打開了熱水器,將碗碟浸泡進水裏。水很燙,沈雲落白皙的手漸漸紅得像煮熟的蝦。隨著熱汽的升騰,她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從包裏取出紅色的錦袋。燈光下,鏈墜閃爍著赤紅的光。
“彼岸花,哪有人把彼岸花作為定情物的?”
沈雲落默默地笑著,喃喃自語。
“我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因彼岸花而結緣,老天爺也成段子手了吧。”
沈雲落走至大廳,才發現整棟房子的燈光都亮著。淩墨知道她一向怕黑,隻要到了晚上,總會把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
不知道淩墨在什麽地方,大概是在樓上書房裏吧,沈雲落想。
偌大的房子悄無聲息,薄紗窗簾被肆意的海風吹得揚起在空中,讓人聯想起恐怖電影中的場景。沈雲落怕冷似地環起雙臂,那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再一次攝住了她的喉嚨,身上也一陣陣發起冷來。
據淩墨說,這個時間已經沒有旅遊車了,隻能用滴滴打車。她有些無奈。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再在這裏待下去,看著淩墨冷酷的背影比看不見還要令她心痛。原來,她並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冷靜。
輕輕掩上別墅的門,將一室的光輝關在了身後。夜色濃重得像父親硯台裏那抹化不開的墨汁。星光零落,一彎月牙清冷的掛在遠處的島嶼尖上,大海平靜地湧著浪濤。除了濤聲,廣闊的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沈雲落一個人了。
她望著不遠處筆直的大路,兩排衛兵似的路燈亮得晃眼,卻將光線以外的天地映襯得更加黑暗。
“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車子。”
她加快了腳步,離淩墨的房子越遠,心底的慌亂也被無限擴大,那亮晃晃的燈柱看上去是那麽安全。
“這個時間了,你打算去哪裏?”
沈雲落驚得險些把手機掉到地上。
“什麽……”
一扭頭,淩墨鐵青著一張俊臉站在身後。
“你怎麽在這兒?什麽時候跟過來的?”
不知是不是海風吹的人發冷,她的身體微微發著顫,氣息也不太平穩。
淩墨臉上的怒氣突然消散了,一隻手毫無征兆地撫上她的額頭。
“你在發燒。”
“我?”
沈雲落愕然,剛要用手背去試額頭的溫度,卻被人一把握住。
“跟我回去。”
“去哪?淩墨,我要回去……”
“你就那麽不想看見我嗎?你就那麽急著要從我身邊逃掉嗎?在你眼裏我究竟是什麽?”
他急促地打斷了她的話,一貫冷靜溫和的眸子裏射出箭一般冷冽的光。
“我不是,我沒有……”
沈雲落被他的目光刺得瑟縮了一下。
淩墨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將她狠狠地拽到身邊。
“跟我回去,你在發燒,就算要走也要等到天亮。”
這段日子,淩墨偶爾會感到身體不適,又不願意去醫院,更不願意麻煩家庭醫生來看他。安靜隻好去藥房采購了各類藥品,裝了滿滿的一抽屜,把好好的一棟別墅倒弄成了間藥鋪。
淩墨翻出感冒藥,看著沈雲落吃完藥,再灌下滿滿一大杯開水,這才略顯疲憊的在床邊坐下。
“還好隻是有些低燒。”
他看一眼體溫計。
沈雲落無聲地縮起雙腿,將下巴抵在膝蓋上。
“我們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雲落,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我是哪裏做的不好,我會改的。為了你,我會改。”
淩墨垂目看向她被自己捏紅的手腕,輕聲問。
“沒有,你什麽也沒有做錯。”
濃重的倦意潮水般襲來。昨天一大早起,沈雲落就在路上來回奔波,睡不好吃不下,加上感冒病毒的侵襲,整個人不由自主一陣陣的發暈。
“不是你的錯,隻是,我累了。”
她恍恍惚惚地笑。
“我不知道談個戀愛會這麽累,我以為愛情都像書裏描寫的那麽美好。戀人之間最大的問題,左不過是男朋友忘記了初次見麵的紀念日,或者是買錯了生日禮物之類的事。”
她歪起頭,他的側臉是那麽好看,床邊的燈光將他的五官映照得那麽立體。長長的睫毛投下暗影,像柔軟的小刷子覆在低垂的眼瞼上,留下濃濃的陰影。高挺的鼻梁一半隱沒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卻更襯托出……他緊抿著薄唇,隻是不願抬頭。
昏黃的燈光給房間染上一層暖暖的黃。窗簾被放了下來,隱約可以聽到海風的嗚咽。沈雲落看著麵前的人漸漸模糊的重影。
“為什麽愛你這麽難?為什麽我們之間會有那麽多阻礙?我好累,淩墨,我真的好累。”
淩墨挨到她的身側,伸出長長的手臂摟住她的肩。他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沈雲落知道那是都彭男士香水的味道。淩墨沒有用香水的習慣,可是容姐總喜歡在衣櫃裏噴灑些香氛,而這款含木香香調的香水是淩墨唯一能接受的香氣。久而久之,他的衣服都沾染上了這種氣味。
“你身上怎麽總有薄荷的香?”
沈雲落把鼻子埋進他的衣領,眼皮慢慢沉重起來,感冒藥的藥效開始發揮作用。
“你喜歡嗎?”
他低下頭,呼出的熱氣一下下吹拂著她頭頂的碎發。
“嗯。”
她閉著眼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依偎著他溫暖的胸膛,讓她感覺很舒服。
“雲落,你怎麽了?困了嗎?”
淩墨輕輕托起她的下顎。她的臉微微泛著病態的紅暈,雙目微睜,眼角眉梢帶著不自覺的軟糯嫵媚的微笑。
“淩墨,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私奔嗎?我們現在就去吧。”
沈雲落突然睜開眼,非常清晰地問。
“什麽?”
淩墨一愣。
“我們……可以去私奔嗎?”
沈雲落自己都覺著說出來的話很可笑,不由又低了聲調。
淩墨看著她微微撅起嘴唇,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心情一蕩。近在咫尺的唇瓣因低燒而更為嬌豔,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燈光下,微微發著顫。
他慢慢把臉湊上去,沈雲落感到他溫熱的呼吸正在向自己靠近。他的唇微涼,落在她因低燒而燥熱的臉頰上,很舒服。淩墨輕緩地用鼻尖蹭著她的左臉,卻不料沈雲落的一雙手猛地勾上他的脖頸,詫異之際,她小巧的舌抵上他的唇瓣。淩墨本能地張開嘴,像是歡迎貴客一般,隆重而輕柔地含住了她柔軟的舌尖。
沈雲落閉上了眼睛,將星芒關在眼簾裏。她的舌在他嘴裏撩撥著,悱惻纏綿,一隻手穿過他濃密柔軟的短發,另一隻手下意識地解開了他身上襯衣的紐扣,火熱的胸膛情不自禁地緊緊貼在他的身上。
就在這時,淩墨突兀地將她的身體推開些許。
“怎麽了?”
沈雲落目光迷離,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淩墨微微喘息著,波瀾不驚的麵上竟難得的蘊上一抹赤紅。
“雲落,我們這樣,不好吧。”
沈雲落的狀態有些奇怪,她半眯起眼,眼光直直地落在他半敞著的襯衣領口處。好半晌,突然將手撫上他白皙的鎖骨。
“怪不得都說男孩子好看起來,連鎖骨都比女人漂亮,原來是真的。”
“雲落。”
淩墨有些好笑地握住了她的手。
“就讓我們放肆一次吧,淩墨。”
她的鳳眼嫵媚地勾留在他麵頰上。
“就讓我們拋開一切,放縱一次,可以嗎?”
淩墨斂去笑容,認真地看她:“你是說真的嗎?明知不對,我們也要錯一次?”
沈雲落重重地點頭。
“讓我們錯一次,讓我們放縱一次。管它呢。我愛你,淩墨,在我心裏隻有你。”
沈雲落拽過他的身子,再次將嘴唇壓了上去。
我也愛你,雲落。
淩墨在心中默念。
直到沈雲落的身子觸到柔軟的被褥,她的心裏募地驚了一下。她有些驚惶地睜大雙眼,上衣不知何時已退到了手肘處,淩墨正在一點點,慢而輕柔地啃噬著自己的脖頸。他軟軟的短發時不時地刺激一下自己的下顎,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
窗外的海風已停止了嗚咽,窗簾也不再飄動。不遠處竟有人放起了焰火,璀璨的色彩在靜謐的夜空中幻化著各種形態,爭先恐後地綻放著刹那的芳華。
沈雲落眼角的餘光盯住空中那一抹燦爛。
“一瞬的燦爛,隻為盡這一世芳華。”
“你說什麽?”
淩墨抬起頭看她。
“外麵,有人在放……”
“過兩天是度假村正式開放慶典,今晚度假村在試放禮花。”
淩墨的手描過她細長的眉,沿著耳廓一路往下。
“我在這兒呢雲落,別管其它的。”
“好。”
她再次閉上眼,不經意間,眼角竟有水珠滑落,瞬間便淹沒進鬢角的發際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