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不能忘卻的你
打了無數個越洋電話,歐陽翕也親自到那所花藝學校去踩了點,最終出行的時間定在了半個月之後。
這次出門,沈開遠決定要與女兒同行。明裏說是陪著老伴補度蜜月,實則是他不放心大女兒一個人出國。
沈雲落自幼沒有單獨一人離開過父母,雖說讀大學的每一個暑假她都會外出旅遊,可每每都是與同學們相伴同行。這回要獨自一人遠行,而且,這次的遠行又無異於是一次療傷之旅。沈開遠思來想去終究不能放心,便說動了花沁茹一同前往。
花沁茹沒出過國門,對初次的異域之旅自是滿心期待和喜悅。沈雲落看著父母高興,也就強壓下心中的憂傷,裝出一切安好的樣子。於是,一家人開心和睦地渡過了一段忙碌又有希望的安生時光。
隻有沈星醉旁觀者清。沈雲落臉上強現的笑容,每每壓製著內心難受的瞬間,都被她捕捉了下來。可不管怎樣旁敲側擊的探尋,都被沈雲落輕描淡寫的岔了開去。
“姐,你有沒有計劃什麽時候回來啊?”
這天的晚餐桌上,沈星醉剛給母親盛了碗湯,問。
“回來?”
沈雲落嘴裏含著口青菜,一抬眼,卻見全家人都用一種期待的目光望著自己,險些被菜噎死。
“還沒想好呢。說不定就在那邊嫁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呢?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
她衝妹妹嫵媚地一笑。
“說正經的呢,又來胡扯。”
花沁茹的語調輕鬆。
“不是啊媽,你是沒見著歐陽翕那對小公主,太漂亮了,真是能把人的眼給閃瞎了。咱家又有生雙胞胎的基因。你想啊,到時候你和爸一人抱一個,走出去得羨慕死多少街坊鄰居啊。”
花沁茹忙掩住嘴,一口湯險險噴在沈開遠臉上。
“看你女兒說的什麽,沒出嫁的姑娘說什麽生啊生的,沒羞沒臊。”
“嗯,我看這個計劃可行。不過,雲落啊,最好是龍鳳胎啊,一兒一女多好。”
花沁如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老伴。沈星醉卻忍不住叫起來:“爸,你也跟著姐姐瘋。”
沈開遠“哈哈”笑起來。
“我說的不對嗎?”
“哎呀你個死老頭子,雲落瞎說八道的,你怎麽也跟著起哄啊。”
花沁如狠狠地給了丈夫一巴掌。
沈星醉捂著眼睛:“請注意一下,這桌上還有一個未成年啊。”
看著家裏人開心的笑顏,沈雲落也是滿麵含笑,心底卻被一根無形的鞭子猛抽了一下。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輕輕敲兩下。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花沁茹似是自語的說出大家的疑問。
“我去開吧,你們先吃飯。”
在被家人發現異常之前,沈雲落匆匆地離開了餐桌。
“雲姐。”
鍾離拘拘謹謹地站在門外。
“阿離,你怎麽來了?”
沈雲落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身後,並沒有其他人。
“我……”
鍾離欲言又止的樣子令沈雲落不安。
“怎麽了,是他,出什麽事了?”
鍾離倉促地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的錦袋。
“師哥叫我把這個給你送來。”
錦帶鮮紅的顏色刺激了她的雙眸,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張黑白照片,那微啟的性感的唇正印上微微帶笑的嘴角。
“鏈扣修好了,也清洗過了。”
“他……還好嗎?”
她問,聲音雖輕聲線卻很穩。
應該是很好的吧,有她陪在他身邊。
大概是沈雲落的臉色有些異樣,鍾離看她的眼神遲疑起來。
“嗯,還好。就是……”
“……”
鍾離假裝咳嗽了幾聲。
“就是,前幾天陸榟楓陸先生去找了師哥,兩個人談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談了什麽,談完之後師哥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還亂發脾氣。”
榟楓?那麽說他沒有因為姚墨珠生氣,而是因為榟楓?他又做了什麽?難道……
沈雲落下意識地掩上了身後的門。
“你也不知道他們說什麽了?”
“嗯,他們一直在辦公室裏。”
“然後呢?然後,淩墨有沒有生氣什麽的?”
“然後陸先生就走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海濱別墅的二期工程進入收尾階段了,師哥急著去視察驗收工作了。今天一大早走的。出發之前,他讓我把這個給你送過來。”
“海濱別墅,誰陪他去的?你怎麽沒去?”
“他說看見我就煩,是安助陪他去的。雲姐,這些天我總覺得師哥不太對勁,人前板著臉,人後,就常常一個人發呆。雖說他以前也總是冷冰冰的,可工作起來的那股熱情,就像,就像……”
鍾離小心翼翼地看看沈雲落的反應。
“大家都說,工作就是淩總的情人,吃飯睡覺都要抱著的。”
鍾離輕聲笑一下。
“可是,最近真的不太尋常,好像連工作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了。師哥背著人發呆的時候就看著桌上那顆一帆風順,一看就是大半天,連電話也不接。雲姐,我們都很擔心他,可你也知道,師哥那個脾氣誰說話也不肯聽的,以前也就隻有你說的,他才聽得進耳。”
“我?”
沈雲落淒惶地一笑。
“阿離,你也太高看我了。我算什麽?他身邊已經有一位未婚妻。將來結了婚,成了淩太太,照顧他就更理所當然了。”
“什麽未婚妻?雲姐,不是連你也相信那些小道消息吧?”
鍾離發起急來。
“那些都是記者亂寫的,都是假的,你怎麽會相信?”
“我是不想相信,可是事實擺在麵前我怎麽可能不相信?阿離,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們,讓我們和好。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的。你不懂。”
“你們都說我不懂,我卻說是你們自己看不透。非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非要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化。”
鍾離一甩手,仿佛要甩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
“雲姐,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別嫌我煩。我師哥心裏隻有你一個,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他最近真的不太好,前些天胃病又犯了,醫生說是輕微的胃炎,沒有什麽大問題。可他藥也不按時吃,飯也吃得不正常,我們說他他還發脾氣。”
“他怎麽……你們是怎麽照顧他的?怎麽胃又出毛病了?淩董呢?美華阿姨呢?”
沈雲落心裏一慌,語氣不免嚴厲了許多。
“他隻聽你的勸,就連淩董的話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照我看,他就是在打算弄死自己。”
看著沈雲落漸漸蒼白的臉色,鍾離有些後悔自己的多言。他低頭看一眼手表:“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雲姐,聽說你就快出國了,以後自己多保重吧。”
鍾離鼓著腮幫子,像個生悶氣的孩子。
“他……也知道我出國的事?”
沈雲落垂下眼簾。
“是,安助說的。”
“那麽……算了,你回去吧阿離。”
“嗯,我走了。”
走廊裏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聲一盞一盞的亮了,又一盞一盞的跟著熄滅,走廊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隱隱有穿堂風吹起她長裙的衣角,冷氣順著雙腿一點點入侵她溫暖的身軀。
沈雲落的後背抵著牆,心中卻是一片茫然。手裏握著的小小的錦袋,此刻如巨石一般,沉沉地拉著她下墜。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當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樣。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榟楓為了她與淩墨再起爭端。
這些日子,沈雲落已逐漸平靜,偶爾想起淩墨,一顆心也不會隱隱的刺疼。可沒承想,鍾離的出現竟像憑空劈來的一把利刃,生生在已經結痂的傷口上狠狠劃了一刀。
我以為,我已經把我們的過去埋葬了,埋在了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埋在了最幽暗的深淵深處。我以為,我已經可以把你忘記,仿佛過往的一切都不曾發生,然後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卻原來,我不過是在自我欺騙,過去並沒有被埋藏起來,而是以另一種更清晰鮮活的姿態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