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你眼裏終究沒有我
從芭蕾舞團到沈家可以坐地鐵，隻是地鐵站離著劇團還有些距離，平素裏沈星醉步行至地鐵站也就十幾分鍾的事。今天她也不知怎麽的，隻想著馬上就回到家裏。
中午時間路上堵車不算嚴重，隻半個小時，出租車停在了小區大門的對麵。看著圍牆裏的住宅樓，沈星醉卻放慢了腳步。
這麽匆匆的趕回來是為什麽？她暗自疑惑。不過是看見陸榟楓與姐姐把臂同遊，竟會讓她變得如此不冷靜？那兩人原就是交情很深的好友，大家都一度以為二人的關係會更上一層樓，雖然最後的結果差強人意，但姐姐與陸榟楓是同學兼好友這個關係是不會改變的，他們二人同遊，本就不是奇怪的事情。倒是沈星醉，出乎意料的難受感是哪裏來的？
沈家居住的這個小區有些年頭了，圍牆上的鐵柵欄都失了原有的顏色。新年以前，小區物業剛剛找工人重刷了一遍路邊圍牆的鐵柵欄，不知是工人幹活馬虎還是刷的漆不好，這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鐵柵欄又變得斑斑駁駁，倒是柵欄裏麵的三角梅長得旺盛，雖沒到花期，碧綠的枝葉爭先恐後的從鏽跡斑駁的柵欄裏伸出嫩枝來，看著甚是喜慶。
進了大門沿著窄窄的車道往右，經過兩棟樓就是小區中央的一小塊橢圓形綠地，沈家所住的5號樓就在綠地後麵。
前兩年沈開遠打算另覓新居，將這裏轉手賣或租出去。一來兩個女兒都大了，房子麵積小，住著稍顯狹窄。二來老兩口上了年紀，每天爬這六七層樓，漸漸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沈開遠想著買套電梯房，免得再過些年更是爬不動這樓梯了。可幾個樓盤看下來，花沁茹都不滿意，重要原因竟是新樓盤附近沒有菜場。
“出門買個菜還得坐幾站公交，這不是自己找累嗎？現在的人好像都不用買菜做飯似的，住宅附近連個小菜場都沒有，你說這多不方便。算了算了，還是看看再說吧。”
最後，沈開遠總算摸清了老伴的想法，原來花沁茹就是舍不得這住了多年的舊宅。
“住了二十年了，哪能說搬就搬呢？我可不像你，冷血無情的，一點都不戀舊。”
“好好，不搬就不搬。搬個家倒成了我冷血無情了？”
沈開遠笑著搖頭，言辭中竟是對妻子的寵溺之意。沈星醉卻不幹了，往二人中間一插：“不好，我還以為很快就可以住新房裏呢。為什麽每次到做決定的時候都要聽媽媽的，不公平。”
“不公平？那怎麽才公平啊？”
沈開遠揉搓著女兒的頭頂笑。
“就不能問問我的意見？”
“你呀，還小呢？過幾年啊，過幾年就都聽你的了。”
想起父母，沈星醉臉上漸漸露出笑容，腳步也不由加快起來。
身後一輛車輕輕按響了喇叭，沈星醉忙往路旁偏了偏，車裏的司機搖下車窗衝她招手，原來是住樓下的鄰居。沈星醉笑著抬眸，不經意間卻見綠地中央的水池旁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假思索地便往身後的草地深處走去，將自己隱在一株高大的玉蘭樹後麵。
水池旁有一座小假山，依著山栽了幾株柳樹，此時翠柳依依，柔軟地懸垂在沈雲落的頭頂，隨著風動枝條不時會掃過她的麵頰。陸榟楓攀住其中最長的一枝，笑意吟吟地動了動嘴。
沈雲落卻麵無表情的看向水池的另一邊。
沈星醉聽不到二人的對話，卻可以從姐姐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似乎陸榟楓一直在強調某件事，而沈雲落卻始終在拒絕。眼看著陸榟楓漸漸激動起來，麵上溫和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沈雲落抬眸注視他良久，沈星醉隻看見姐姐輕啟朱唇，淡淡地說了句什麽，也不待陸榟楓答話，轉身便走了開去。
沈星醉忙將身子往樹後一縮，再探出頭時已不見了沈雲落的身影，隻有陸榟楓兀自呆呆地正在原地。
“我說過了，我心裏沒你。榟楓，你為什麽還要來糾纏呢？”
沈雲落的眼裏閃著陌生而厭惡的光，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不是多年的好友陸榟楓，而是一個全天下最令她厭煩的人。
“是啊，我為什麽還要糾纏，難道你不知道嗎？隻是因為我愛你啊。”
陸榟楓喃喃地說出了聲來。
“可是她並不愛你啊。”
他沒想到居然有人回應了自己的自言自語。
陸榟楓倏然回過頭。
“星醉？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這裏也是我家啊。”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笑容。
“對不起，我說錯了。”
他歉意地咧一咧嘴。
“想跟我聊聊嗎？”
沈星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說，她看著眼前這個修長白淨的男子，心裏居然在想：原來你穿這黑白條的西裝也這麽好看。
陸榟楓明顯一怔，他放掉仍握在手中的柳條，隨即點頭。
“我請你去吃午飯吧。咱們之間的事……是該談一談了。”
“吃飯就算了，我就想跟你說幾句話，也不是為了我們之間的什麽事。”
沈星醉垂下眼瞼，故作冷淡地說。剛才她心頭冒出的莫名其妙的想法令她自己吃了一驚。
她今天沒穿高跟鞋，平視的目光恰恰看到他微敞的襯衣領口，他光潔的皮膚下突起的喉結隨著說話和吞咽的動作上下起伏。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那個夜晚，臥室裏隻有一盞遠離床的落地燈亮著，酒店房間的落地燈，燈光光一向不太涼，晦暗不明地將白色的被褥暈染得微黃，他微醺的臉在光影之下顯得斑駁陸離，充滿了誘惑。
就在她感到漸漸沉溺難以自撥之時，卻聽到他不自覺的呢喃，聲音雖輕卻如雷貫耳。
“雲落，雲落……”
他的唇越發柔軟而熱烈，她的心卻如墜冰窖。
“星醉，你怎麽了？星醉？”
陸梓楓提高了聲調。
“什麽？”
沈星醉倏地一驚。陸梓楓正一臉的疑惑，向著自己俯下身體。
她不自覺地紅了臉，為頭腦中閃過的東西感到羞澀和不安。站在這個男人麵前，自己竟變成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初中女學生了，這可不是她沈星醉的風格。
“其實，我隻是想問你，你心裏到底……”
險些便說出“有沒有我”這句話。她微一停頓，迅速地瞥了他一眼。
“對我姐姐是怎麽想的？”
沈星醉的話一出口，陸梓楓明顯的鬆了口氣。
“怎麽想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會不明白？別在我這裏裝傻充愣了。”
沈星醉不屑地說。
“你明知道她不會愛你，這樣糾纏又有什麽意思呢？”
“你怎麽知道她不愛我？”
“哎……你這人……”
沈星醉氣得笑起來。
“陸梓楓，我認識你也有一段時間，雖然我們的接觸不太多，可從姐姐那裏我也聽過你的不少事情。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謙謙君子，誰知你居然還這麽厚顏無恥，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追求自己的真愛就是厚顏無恥？你這又是什麽邏輯？難道就隻有淩墨可以追求你姐姐，我就不行？”
陸梓楓麵無表情地看向她。
沈星醉搖搖頭：“你真的很奇怪，跟姐姐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她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她看上去柔弱可欺，卻是內心強大堅定得很。你越是這樣逼她，她離你就越遠。陸梓楓，你這又何必呢？在你眼裏，就隻有她嗎？”
“星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那一晚，是我的不對。如果你說那天晚上的我厚顏無恥，我無話可說。你想要什麽補償都可以，唯有……感情……”
“切。”
沈星醉冷笑著後退了一步。
“你把我沈星醉當成什麽了？我是那種搖尾乞憐責任的女人嗎？你以為我是來跟你要什麽金銀珠寶的嗎？你也太小看我沈星醉了吧。”
一根冰冷尖利的芒刺正沿著血管刺向心髒，極慢極緩，經過之處卻極冷極疼，漸漸地，她整個身體都變得麻木起來。
“我不是一個會被愛或其它東西所束縛的人，更何況你並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要你對我負什麽責任，也不會要求你的任何補償。”
她的嘴角凝出一個冷冷的笑，像綻開一朵美麗的冰花。
“跟你說了那麽多廢話，不過是為了我姐姐。她這個人表麵上溫和善良，卻不代表她會逆來順受誠實可欺。雖說你和她男未婚女未嫁，可她已然心有所屬，你就不要再強求了。”
陸梓楓麵上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調整了好幾次，最終他還是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在沈星醉看來非常詭異的笑。
“強求不強求誰也說不好。星醉，其實我是對你有些愧疚的，畢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我知道我說的這些，在你看來不過是矯情。可是星醉，你放心，這輩子我都會把你當成親妹妹一樣，一輩子對你好，你有任何的要求和需要都可以來找我，隻要是我能的，我都會替你辦到。”
沈星醉忽閃了一下媚眼，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那我，是不是帶說聲謝謝？哼，算了吧陸梓楓，該說的我也說完了，聽不聽是你的事。我隻希望將來永遠，我都不會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再見了。”
“星醉。”
陸梓楓叫住她。
“你還是勸勸你姐姐，她跟淩墨不會有結果的，還是趁早……”
“有沒有結果誰也說不好。”
她冷冷地學著他的話。
“你說的沒錯，事情沒到最後一步誰也說不好會是什麽結果。陸梓楓，我也勸你一句，別再糾纏了，別到了最後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好，那我們就走著瞧吧。說不定，很快就會峰回路轉了。”
沈星醉不想再理會他，扭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陸梓楓拿出手機，翻出沈雲落的號碼，手指迅速地按下幾個鍵，很快，屏幕上顯示照片發送成功。
“卑鄙也好，厚顏無恥也罷。隻要你能回到我身邊。”
他抬起眼望向沈家所在的那棟樓。
“雲落，星醉說的對，我太了解你的溫柔善良，請原諒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我不信你會不顧他的前程，還要留在他身邊。隻要能得到你，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