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心緒難平
前些日子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春雨，天地間一片潮濕，連帶著飄揚的桃花瓣都濕乎乎地淡了顏色。
薩克斯吹起的“回家”悠揚地在排練場裏響起，舞蹈演員們紛紛離開把杆，三三兩兩的往門外走去。
肖窈將自己的大衣披在肩上，正要招呼沈星醉，卻見她正跟導演聊得起勁。
“我知道了，謝謝楊導，明天見。”
沈星醉跟導演揮揮手，看她滿臉的笑就知道定是談得很愉快。
肖窈遞給她上衣和毛巾，一麵忍不住問：“談什麽呢，這麽開心？”
“也沒什麽，不就是上回開會的時候我提的關於服裝的事嘛。剛才導演說幾個領導開會研究了，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所以，接下來這部劇裏的服裝要重新設計一下，明天上午服裝組的人過來給我們重新量尺寸。”
“就這事兒啊。你現在是台柱子，領導們心中的寵兒，你說的什麽自然都是對的，這有什麽好懷疑的？我估計，你現在去跟團長說一句食堂的菜不好吃，我看他明天會給你請個米其林五星級大廚回來，你信不信？”
“又瞎說。噯，我說你怎麽三句離不開吃啊，這才瘦下了又打算迅速催肥嗎？”
沈星醉一臉鄙視的打量著她的腰身。
“去。”
肖窈輕輕在她背上拍一掌。
“你個烏鴉嘴。為了我媽的病，我一下子瘦了二十斤呢，可不能再胖回去了。”
沈星醉咧嘴一笑，勾起她的肩膀往外走。
“對啊，你媽媽現在身體怎麽樣了？最近排練這麽忙也沒時間去看看她。”
“我媽她現在挺好的，第二期化療馬上就結束了。趙軒說她恢複得不錯，而且她對化療沒有什麽排斥反應，還能吃能喝的。”
“那就好。我以前聽人說過，做了化療還不影響食欲就是好事，要給你媽多吃點好的。”
沈星醉側頭看著好友。
“我看你最近春風滿麵的，阿姨現在是沒事了，你呢？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肖窈臉上一紅。
“就你聰明，我正打算告訴你呢，我和趙軒訂好日子了。”
沈星醉腳步一停。
“訂日子？準備做什麽？”
她故意瞪大了雙眼，一副無知的模樣。
“還能做什麽，做什麽……你真是……”
肖窈扭過頭見她一臉壞笑，立馬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嘴裏啐道：“你這討厭鬼，你明知道我什麽意思，幹嘛捉弄我？”
“噯，你這話可冤枉我。結婚就結唄，有什麽難為情的？看你說的，‘訂好日子了’。這麽含含糊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加入恐怖組織了，準備去哪裏搞破壞呢。肖肖，你這害起羞來怎麽那麽像我姐姐啊，我看你平時大大咧咧的也不太像個淑女啊。”
“誰害羞了，誰不是淑女了，這不是……也挺突然的嘛，我怕你不適應。人不都說嘛，秀恩愛死得快，我可不想死那麽快，就含蓄點唄，倒招你這麽多話。不過，想來我也不介意做你姐姐。叫聲姐姐來聽聽。”
“去，少占我便宜啊。”
沈星醉心情大好，不由“嘿嘿”笑起來。
走到宿舍樓下，肖窈卻突然想起了什麽，將她的手臂狠狠一拽。
“對了，說起你姐姐，我前陣子倒是見過她。”
“你見過我姐姐？她最近都沒怎麽出門呢，你在哪兒見的？”
沈星醉腳步一停，正巧對麵走過來兩個剛進團的年輕演員，看見了沈星醉忙輕聲招呼：“星醉姐。”
沈星醉扯扯嘴角，丟過去一個假笑。
“看看這些後輩，個個都對你畢恭畢敬的，真好。”
肖窈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悄聲道。
“有大款做粉絲就是好啊。”
沈星醉瞪起鳳眼，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非常詭異的笑容。
“你是不是話太多了？快說我姐姐的事。”
肖窈吐吐舌頭，示弱地笑。
“其實不是最近看見的，有一陣子了。對了，就是那次我們去桃花穀照相，不是還叫了你你沒去嘛。”
“桃花穀？看見那六個桃花仙了嗎？”
“桃花仙？六個？”
肖窈詫異地重複，原來是沈星醉拿金庸小說裏的人物來打趣她。
“去，我又不是任大小姐，哪裏有桃花仙來逗我開心？”
“對對對，你有一個唐吉坷德就夠了，六個，我怕你應付不來呢。”
“沈星醉，你夠了啊，看我不打你。”
肖窈作勢要打，沈星醉忙笑著告饒：“好姐姐，我錯了，下次不敢胡說了。”
肖窈看她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自己早笑得繃不住了。
“好了好了。星醉，老實說啊，我看你現在心情可好得不得了呢。”
“嗯？什麽時候心情不好了？”
沈星醉借著掏保溫杯的動作順勢低下了頭。
“我也說不好。就是一種感覺吧，以前總覺得你不管什麽時候的高興開心都不是發自內心的，好像心裏總是對什麽人什麽事藏著一股子怒氣似的，雖然滿臉的笑容，卻總掩著一絲不快樂。”
“呦，看不出啊肖肖，你竟然說起話來還挺文藝的呢。跟著個碩士，時間長了是長學問啊。”
沈星醉不打算跟她探討自己的內心世界，開著玩笑岔開了話題。
“那是，咱這些低學曆的就是要攀高枝啊。你怎麽樣？要不要姐們給你也找一個？”
果然，肖窈輕易的就被她帶偏了。
“不行，我要找就找個博導，比你那個還強。”
沈星醉做了個媚笑。
“扯遠了啊，你說在哪裏看見我姐姐來著？她最近都不常出門，你在哪兒看見她的？”
“不是最近，是半個多月前了。對了，我手機裏有照片。”
她打開手機相冊。
那天是趙軒的休息日，聽說桃花穀公園的桃花開得正盛，肖媽媽剛剛做完一期化療，身體恢複得不錯。趙軒同肖窈商量，帶著兩家三個老人，一起去公園賞桃花。
公園裏賞花的遊人太多，一眼看去，人頭更盛於桃花，心裏都不免有些掃興，幾個人四處走了走，隨便拍了幾張照片便離開了。回家後肖窈也沒去細看那些照片。
這兩天用手機的時候總覺著卡，這才想起要把手機裏的照片導入到電腦上，放大後才發現幾張照片上都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看這個是不是你姐姐？”
肖窈指著照片背景裏一個女孩。
沈星醉猶疑地將照片一點點拉大。
身著淺灰色大衣的女子坐在石砌的九曲橋的圍欄上，半仰著頭，身畔站著一個穿淺色風衣的男子。
沈星醉的心莫名地停跳了一秒，趁著肖窈不注意，她將手機朝自己這邊微微側了一下，手臂正好遮住了肖窈的視線。
手機的像素不錯，那天天光正好，背景裏的男女眉目清晰，坐著的姐姐微微仰頭，陽光灑在臉上，像是鍍了一層自然的柔光。陸梓楓的手撐在九曲橋的石柱上，雖隻能看到他向沈雲落垂下的側臉，卻仍能感受到他笑意滿盈。
二人四目凝睇的模樣就像是一對趁著春光到公園賞花玩耍的，尋常且相配的戀人。
沈星醉沒來由地一陣煩悶，背上本就因練功起了一層薄汗，現在更是燥熱難耐。
“你們去照相也不叫我。”
她將手機塞回肖窈手裏。
“怎麽沒叫啊，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你自己說不去的嗎……噯你等等我啊，走那麽快幹嘛。”
沈星醉根本沒聽她說話，一個轉身徑直進了宿舍的樓道。
“待會兒午飯吃什麽？”
“不吃了，回家。”
“回家？大中午回家？下午不排練了？”
沈星醉突然跟誰賭氣似的，語氣變得生硬起來，肖窈滿腹的狐疑。
“下午排群舞，我昨天就答應了媽媽回家吃飯的。”
沈星醉自顧自地拿著換洗的衣物走進洗澡間。
“那也吃過午飯再回嘛，陪陪我嘛。”
肖窈倚著門繼續道。
“不吃。”
“噯你怎麽了？就因為沒叫你一起去照相就生氣了？這麽久以前的事了，你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沒有，誰生氣了。”
沈星醉走出洗澡間，抖了抖手裏的濕衣服。
“想起家裏有點事，要趕著回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難受起來，心口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得心髒生疼。
“我先走了啊。對了，這衣服麻煩你一塊兒拿去晾了吧。”
“哎我說……”
肖窈追到門口，手裏的衣服滴滴答答地滴了一地的水，像是誰忍不住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