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親情不等於愛情
剛下過雨的天空水洗過一般，澄淨透明，像一塊巨大的藍色玻璃懸在頭頂之上。沈雲落放下車窗玻璃，陽光照射著路旁的樹木草葉，清新濕潤的泥土香氣撲麵而來。
“這天氣也這是怪，說下就下一陣。”
陸榟楓沒話找話的說。
“你今天衣服穿少了吧。把窗子關上吧，你身體不是也才好嘛。”
“我不冷。”
沈雲落聲音淡淡地答。
“你們女孩子就是這樣愛漂亮，衣服也不多穿兩件。不記得老人說的嘛，要春捂秋凍才對。對了，最近，你身體沒什麽事吧。上次你落水……我一直也沒能去看看你。”
“挺好的，謝謝。”
“雲落，從什麽時候起我們這麽生分了？你連話都懶得和我多說一句嗎？”
陸榟楓放慢了車速。
“怎麽會。隻是，沒什麽好說的。”
沈雲落勉強的笑笑。
“可我記得，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開心的和不開心的事，你都要跟我說上半天。這次你掉水裏差點命都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當時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又跟星醉有關嗎？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呢？”
“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過去了的事情我不想多說。”
沈雲落終於下決心回頭看著他。她知道他的關心決不是虛情假意，那麽多年的感情，又不是水龍頭的開關，說開便開，說關就能關得上。可是，陸榟楓不合時宜的表白平添了她的困擾，將她平靜的生活擊蕩起不該有的水花。為了維護與淩墨的情感，沈雲落隻能將他屏蔽在心門之外，即使真的讓他受到了傷害，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
對不起榟楓。我不過是個平凡人，我的心眼也很小，容納不了那麽多的愛。現在，我心裏隻有淩墨，再沒有收留你的餘地。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都許給了淩墨。對你，除了抱歉，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窗外的風揚起她烏黑的長發，令她的麵色白得如玉一般。她默默望著他的雙眼，又擔心心中暗藏的想法會傷得他體無完膚。
“是不是跟淩墨待得久了，把他那一套不愛說話的習慣學了過來？以前那個開開心心的沈雲落去哪裏了？你把她弄丟了嗎？又或者，是被淩墨抹殺掉了？”
陸榟楓嘴角上翹，露出一個不屑的笑。
“榟楓，我不想跟你吵架。怎麽扯到淩墨身上去了？”
沈雲落無奈地叫。
“你好好開車，我們可以不說話的。”
“隻要一說到他，你就炸毛了？”
陸榟楓放低了聲音，豐滿的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線。
車裏瞬間安靜下來，氣氛卻尷尬起來。
“其實，為了星醉，我還是該說聲謝謝的。”
沈雲落為了緩和氣氛，開口道。
“年前，你告訴我星醉去拉讚助的事。謝謝你。”
“她沒什麽事吧。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麽肯去做這種事。在我印象裏，她隻是一個執著於舞蹈的女孩，怎麽會去……”
他略停了停，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匯。
“她怎麽會去做這種不入流的事？更別說要她去應酬的都是些什麽人了。”
“也是媽媽告訴我的，她的同事肖窈，急需醫藥費給媽媽治病。她也是想幫朋友。你也知道，這孩子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存款，平日裏大手大腳慣了的，現在一著急，沒辦法了才會跟團裏的領導出去拉讚助的。”
“那現在呢？錢籌夠了嗎？”
“聽說夠了。是肖窈那個當醫生的男友找朋友借到的，已經把治療費交齊了。”
“哦，那就好。”
看起來沈雲落並不知道星醉拒絕了自己借錢的這件事。可是，趙軒又去哪裏找的什麽朋友？如果他真有朋友可以借錢，那還要星醉出麵做什麽？
陸榟楓皺緊了眉頭。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謝謝你那麽關心我妹妹。噯，你怎麽了？”
沈雲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啊？沒事。突然走神了。”
陸榟楓笑了笑。
“其實，不管你怎麽想，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排在第一位。所以，你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也不用謝我。”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
沈雲落坐直了身體盯著前方的路麵，直接忽略掉他這句話。
“雲落，我們那麽多年的感情，即便你對我沒有愛情，也有，很深的感情吧……”
“親情。”
沈雲落打斷他。
“親情？”
陸榟楓異常困惑地重複了一句。
“就是親情。”
她加重語氣。
“陸梓楓，你知道我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還永遠要跟我對著幹的妹妹。每次跟她慪氣吵架，我就覺著像是在跟自己較勁。那不是生氣，或者別的什麽，而是讓我感到心累。可星醉越是討厭我，疏遠我，我心裏就越想親近她，就越是渴望這份親情，渴望我們有一天能像其他那些姐姐妹妹一樣，正常的生活，親密無間。可是，怎麽可能呢？我都努力了那麽多年了，非但沒有前進一步，反而越退越遠了。”
一抹慘淡的笑在她唇上綻開。
“所以，當我在學校遇見了你，而你從一開始就莫名其妙的對我好，順著我寵著我，我就不自覺的把這份沒著沒落的情感投在了你身上。”
她抓著大衣的一角，使勁扭著。
“可我真的很抱歉，這麽多年了，我對你，真的沒有愛情，隻有親情。對你，對美華阿姨，我一直把你們當成我的親人。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的情感，我之所以一直躲著你，就是害怕我們再這樣下去，會把這份情感弄丟了，會有一天，我們隻能成為陌生人。”
陸梓楓的手背上青筋爆起，眉眼間繃起一抹凝重。
“借著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榟楓，你可以接受我隻做你的妹妹嗎？”
沈雲落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幾不可聞。
陸榟楓好半天沒說話。
過了幾分鍾，他突然放慢了車速，向路邊停過去。後麵一輛黑色奧迪鳴著喇叭飛速地越了過去。
“怎麽了？幹嘛停車？”
沈雲落奇怪的看向車外。
又一輛車超了過去。
“好像，有人跟著我。”
“跟著你？”
他凝重的神色不像在開玩笑，沈雲落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條路是通往市中心的大道，道路筆直，中間有很寬的隔離欄。這會兒一覽無餘的路上隻有寥寥可數的車子經過。
“你怎麽知道有人跟蹤？”
“有一段時間了。每次我一個人出門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是要劫色還是劫財。”
沈雲落原本壓抑的心情，被他這寥寥的幾句話說得陰霾盡去。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微笑。
“你是諜戰片看多了還是恐怖片看多了？老想去學什麽反跟蹤反偵查什麽的，怎麽當年沒去考警察呢？”
“什麽叫去學……算了，就知道你不信。”
“我怎麽信啊？後麵空空如也，跟蹤你的人會隱形啊？”
陸梓楓想著也覺好笑，緊繃的臉一下子放鬆了。
“好，算我疑神疑鬼好了。今天說的也夠多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我餓了。”
“你的心還真大啊……”
沈雲落一臉驚訝地看他。再怎麽說，他也是剛剛才被她拒絕啊，就這麽，完了？
“你不是問我，能不能接納你做妹妹嗎？我們現在就試試，我保證盡量把你當妹妹寵著行嗎？”
陸榟楓打斷了她的思緒。
“榟楓，你真的可以……”
陸榟楓如此幹脆的回答倒叫沈雲落忘了該說什麽。
“好了。不就是你拒絕了我的表白，我隻好被逼無奈地認了你這麽個妹妹。為了將來還能看見你，我認了。行了吧？吃飯去，哥哥請客。”
陸梓楓故作開朗地笑了兩聲，一旦側過頭，眼底卻有隱不去的落寞。
與此同時，正在工地上視察的淩墨收到了一條信息。
他不為人注意地後退了一步，抬起頭來，鍾離就在距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他微微點頭，示意鍾離過來。
“阿離，你給雲落打個電話，問問她在哪兒。”
“好的。”
沒過幾分鍾，鍾離掛了電話。
“淩總，雲姐說她在公司附近的肯德基呢。”
他輕聲匯報。
“跟誰。”
“我沒問。不過，雲姐應該是一個人吧。”
淩墨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師哥……不是。淩總，沒什麽事吧。”
淩墨看一眼不遠處的姚墨珠。
“十分鍾後把車開過來。”
“不是，待會兒不是還要開會嗎？”
“叫你去就去。”
“是。”
淩墨轉頭向姚墨珠走去。
“事情說完了嗎？”
正低頭看圖紙的姚墨珠聞言一愣。
“啊，清楚了。就是一些專業的東西沒弄明白。”
轉回頭，便是一臉嫵媚地笑容。
“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你一會兒陪陳工他們吃個午飯，有什麽不懂的再問問。”
“我陪？不是說好了還要開個會，把下麵的工作捋一捋嗎？”
“一切你安排，有你在我放心。”
淩墨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一麵伸手與陳工相握。
“陳工，有什麽需要隻管向姚總提。實在不能解決的你就找江律師，他全權代表我。”
這位總工程師全名是陳度，五十歲上下年紀，麵孔黝黑體態魁梧，對著人總是笑眯眯的，很客氣的樣子。
他笑嗬嗬地握住淩墨的手。
“淩總不用客氣。您有事就先忙吧，這邊我負責。”
“好。”
“淩墨，你……”
淩墨頭也不回地揮手：“辛苦了，姚總。”
姚墨珠的高跟鞋在泥地上擰出一個洞來。她朝站在一旁的秘書小李使個眼色。
“你偷偷的跟上去，我想知道淩總去見誰。記住，別讓他發現了。”
姚墨珠附在她耳邊輕聲叮囑。
小李雖有些許疑惑，卻也不敢多問，隻是馬上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