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解惑
其實在大年初二的時候，沈雲落已經去給淩美華拜過年了，這也已是她多年的習慣了。
她與陸榟楓從高中時期就是同學，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倆就特別投緣，周末常常會一起在傅家複習功課。久而久之，淩美華也喜歡上這個文靜又不失活潑的女孩。淩家都是男孩子，難得兒子帶回來這麽個漂亮的小姑娘，淩美華從心裏喜歡她。
從淩美華這裏，沈雲落竟能感受到久違的母愛，這是她在花沁茹的那裏從未得到過的。時間長了，淩美華成了她的另一個母親，而傅家也成了她的避難所，是她唯一可以宣泄情緒而無需隱藏真心的地方。
昨晚的新聞報道她雖然不相信，但當一個女子看到自己的男友與別人訂婚的消息時，內心深處的震動還是可想而知的。今晨，再一次看到情敵出現在男友身邊，自己卻還要裝出一副心胸坦蕩的樣子，沈雲落覺得自己都可以去領一個小金人回來了。
所以當淩墨說不能陪她吃午飯時，沈雲落的心裏竟是鬆了一口氣，她生怕會一時忍不住，在淩墨麵前失了分寸，她不希望淩墨以為自己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
鍾離開車一向又快又穩。沈雲落把頭靠在車後座上，神情落寞地望著窗外的一角天空，快速飛掠而過的樹陰讓陽光變得時明時暗。一陣倦意襲來，她不由閉上了眼睛。就在似睡非睡的時刻，鼻子裏似乎又嗅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氣，她募地睜大了雙眼。
今天早上在姚墨珠身上聞到的香水味好熟悉，在哪裏聞到過……
圍巾，在淩墨家的沙發上她以為是容姐的那條圍巾，卻原來是姚墨珠的。
沈雲落迷惑了。
淩墨不說，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問了，又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我說什麽你都相信嗎？”
“隻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可是，淩墨還是什麽都沒說。他的沉默卻攪得沈雲落坐在過山車上似的，一顆心突上突下把持不定。她再次閉起雙眸，將湧上來的水汽緊緊封鎖在眼底。
天邊變得灰蒙蒙的，原本晴空萬裏的天說變就變。
“好像要下雨了。”
鍾離突然開口。
他一直悄悄地從後視鏡裏窺視著沈雲落的臉色。
淩墨告訴他，沈雲落一向不喜歡看百度或騰訊新聞，昨晚的事情她也一定不會知曉。可鍾離卻覺得今天的沈雲落處處透著不對勁。
“雲姐，你在美華阿姨家裏不會待太久吧。不然，我就在外麵等你。”
私下裏，淩家的人都沒把鍾離當成一個普通職員，而就隻是淩墨的小師弟，待他也如家人一般。他也一直把淩美華稱為“阿姨”，隻是在公開場合才會稱她為“淩總經理”。
“不用，我想跟阿姨多待一會兒。”
沈雲落的聲音裏有一絲疲倦。
“雲姐，你，沒什麽事吧。”
鍾離猶疑地問。
“我？我會有什麽事。”
沈雲落擠出一個笑容。
“就是節後綜合症不想上班。”
鍾離半信半疑地住了嘴。
傅家別墅遠離市中心，不堵車的時候也要四五十分鍾的車程。
淩美華沒想到沈雲落會到家裏來，管家阿旗來通報的時候她還靠在床頭看書。
“雲落，你怎麽來了？”
淩美華走進大廳，沈雲落正站在落地窗前。外麵天色陰沉，雨已經下起來了。
她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旗袍裙，搭一條粉灰漸變的圍巾，站在灰色的天光裏，幾乎跟天地融為了一體，灰蒙蒙的一片。隻是那臉色出奇的白，竟透明的一般。
“下雨了還站在那兒，看雨飄進來淋濕了。”
淩美華上前拉住她的手，不由又是一驚。
“呦，手怎麽那麽涼？”
她回頭叫管家：“阿旗，趕緊泡壺熱茶來。不好，你還是先來把窗子關上再去泡茶。這天隻要一下雨就寒氣逼人的。”
一麵說著，把沈雲落拉到沙發邊坐下。
“阿姨，我沒事。就是看看雨。”
沈雲落的嘴裏噙著一個笑，眼裏卻隱隱泛著紅。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阿姨。”
“誰能欺負我啊，剛才有灰進眼睛了，揉了兩下。”
沈雲落抬手壓壓眼角。
淩美華雖疑心她撒謊，卻也不好再問。
阿旗送上熱茶，淩美華親手倒上一杯遞給沈雲落。
“喝口茶暖一暖。”
沈雲落端起杯子抿一口茶。
淩美華留意著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昨晚的酒宴而來。可她不提，是說明不知道這事呢，還是有背得原因。淩美華一時倒犯起了難。
沈雲落看看淩美華的臉色，問：“阿姨，您身體沒事吧，聽說您不舒服，淩墨讓我來看看。”
“你，見著淩墨了？”
“對啊，今天上班啊。”
沈雲落佯作輕鬆地笑。
“還見了什麽人嗎？”
聽說，今天的會議姚墨珠會參加，說不定她們已經見過麵了。
“姚墨珠。阿姨想問的是她嗎？”
沈雲落心思通透，瞬間理解了淩美華的意思。
“是啊。”
淩美華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平淡。
“前陣子我看一些八卦雜誌上總拿姚墨珠跟我們小墨說事，你心裏，千萬不要有什麽疙瘩。其實，他們倆什麽事都沒有。”
淩美華拿年前的小道消息挑了個頭，來試探沈雲落的反應。
“這種消息我怎麽會信呢。”
沈雲落微笑道。
“阿姨，其實我今天來真的就是來看看您。”
“哦。那好，待會兒吃過午飯再走，你可好長時間沒陪我吃飯了。”
淩美華看著她的側臉，沈雲落一向開心健談，像現在這樣滿腹心事的樣子，她還是頭次見到。
“雲落，看得出來你有心事。過個年都過瘦了。是小墨欺負你了？”
“阿姨，您說對了，我是有心事。不過，這事跟淩墨沒關係。”
“哦？”
淩美華有些詫異。
“那天淩墨把我從水裏救起來以後，我就常常做一個怪夢。”
沈雲落的茶杯放在嘴邊，一時卻忘了喝。
“做夢？那有什麽奇怪的？誰還不做夢呢？”
“可是，這個夢，很奇怪。”
沈雲落的眼神變得空蒙起來。
“阿姨，這個夢不是一般的夢，倒像是我經曆過的事一樣。可是，我又不記得了。”
“哦，跟阿姨好好說說。”
淩美華聽出些許的不尋常。
“我好像，小時候溺過水。”
淩美華心中一凜。
難道雲落想起了那次事故？那她是否也想起了淩傲北？
淩美華端著杯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屋裏一時靜下來，能聽見阿旗在廚房裏忙碌的聲音。
“阿姨？”
久久不見淩美華回話，沈雲落疑惑不解。
“什麽？”
淩美華徒然一驚，險些將杯子打翻在地。
沈雲落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阿姨，怎麽了？”
“我……”
淩美華正想著怎麽轉移話題，卻聽門外有喇叭聲，阿旗打開了大門。
“陸先生回來了。”
“梓楓？你怎麽回來了？”
淩美華鬆了口氣。
“開完會了？你傅叔叔沒跟你一齊回？”
“傅叔叔還在流觴大廈呢。他們討論來討論去就那麽幾個問題，我聽煩了先回家來了。”
陸梓楓回答著母親，一雙眼卻流連在沈雲落身上。
“雲落來了？我去換件衣服，馬上下來。”
沈雲落別過身子不肯與他對視。
“阿姨，我下午還要上班呢，先走了。”
“走？為什麽？這馬上就吃午飯了，吃了再走。”
淩美華也站起來。
“可是……”
“跟我一起吃頓飯都不可以嗎？”
陸榟楓定定地望著她。
沈雲落抬起眼。
他一向柔和的眼波中，凝著一抹深深的憂傷。沈雲落如受重擊地往後退了一步，迅速地將目光轉向淩美華。
“阿姨，您聽榟楓說的什麽。好像我怕他似的。”
一抹做作的淺笑浮上唇邊。
“隻是，我答應了淩墨要陪他一起吃飯的。就不能陪您了。”
“可是，我們還沒說完呢。”
一方麵為了兒子，另一方麵，淩美華也對沈雲落的記憶起了好奇，她想知道沈雲落對過去還記得多少。
“還是下次吧。時間也不早了，我不想讓淩墨等我，您也知道他的胃不能餓著。”
沈雲落在這一刻隻是想著盡快離開。
“我送你。”
陸榟楓不容拒絕地走過來。
“不……”
“不是說不想讓淩墨等嗎？這邊不好打車，我也沒看見鍾離在外頭等你。”
他扭頭說：“媽，您先吃飯，我送了她就回公司去了。”
“好，開車慢點兒。”
陸榟楓衝母親一笑，急急地跟在沈雲落身後走出門去。
淩美華暗自搖頭，被陸榟楓這麽一攪，反而沒說清楚沈雲落的事情。也不知道當年的那場事故她究竟記起了多少。
淩美華坐在沙發上，喃喃道：“都是天意。但願雲落想不起來什麽，如果讓她記起母親的死跟大哥有關……不知道又會惹出多少風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