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夢境
耳邊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好像有人在輕輕叫著自己的名字。沈雲落想應聲，胸口卻像壓著一塊巨石，令她呼吸不暢。又像是睡得不好，被夢魘纏住了，總也脫不得身，總也醒不過來。
慢慢的，夢境變得清晰起來。她分明看見一個身穿花色連衣裙的女子跑在自己的前方，腦後一根濃黑的大辮子隨著身體的動作左右擺動著，她時不時回頭對著她笑。
“雲朵兒，你太慢了。來，來追媽媽。”
“媽媽。”
沈雲落伸出手去卻拉了個空。
“媽媽。”
那女子漸漸淡出她的視線，她的眼角溢出兩行淚。
“她在說夢話呢。”
她聽到身邊有人說。
“可是怎麽還不醒呢？”
淩墨唇色泛白，自把沈雲落救出水麵後，他隻是隨意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就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護著沈雲落。
“小墨，你陪了一個晚上了，到旁邊休息一會兒。”
淩美華勸道。
淩墨並不說話，隻是一動不動地瞧著躺在床上的沈雲落。
帶著四根床柱的西式大床很大，熏衣草紫的落地床幔用金色的掛鉤將四個角勾了起來。她就躺在床中間，那麽小而柔軟的一小團，像個極乖巧的嬰孩。她濃黑細密的長發散在枕上，更襯得一張小臉慘白的，不見一點血色。那紫色原是襯得人靚麗的顏色，此刻卻讓她的膚色顯得灰敗起來。
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了，又下了一夜的小雪，道路和樹頂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雪色透過窗玻璃映進來，照在細密的帳紗上。屋裏靜得有些壓抑，所有的人都壓低了嗓音說著話。
醫生給她掛了點滴，低聲地交代著病情。沈雲落大概是因為在一天之內接連受了刺激，又整天不曾吃過東西，人本來就有些低血糖。加上落水著了涼，這會兒才發起燒來。
“小墨，你先去吃些東西，這裏有姑姑在。”
聽完醫生的話，淩美華再次說。
淩墨隻是搖頭。
“姑姑，你就讓我在這裏陪她吧，萬一一會兒她醒來看不見我，會害怕的。”
淩美華無奈地回過頭衝淩傲北搖頭。
淩傲北坐在外間的大沙發上緊鎖著眉頭，不動也不曾勸，卻將裏麵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裏。這一天發生的事實是令人措手不及。
原本一直待在屋角的媚兒想起了什麽，與江爍交換了一個眼色，走上前來輕輕說：“淩總，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萬一你也病了，雲姐醒來會責怪自己的。不然，讓容姐給你準備點早點吧。”
淩墨抬起眼眸，媚兒不由吃了一驚。隻見他一向明亮悠遠的雙眸布滿了血絲，眼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的暗影，下巴上更是冒出了一片青色的胡茬，一夜的焦慮讓這個俊逸的男子瞬間蒼老了許多。
媚兒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又道：“你不去吃淩董和美華阿姨也不吃，你總要照看一下他們二位吧。從昨晚到現在你陪著雲姐，他們兩個長輩也一直在陪著你。雲姐醒來知道了心裏又該不安了。”
淩墨終於緩緩站起身。
“姑姑，你和伯父去休息吧。我會讓酒店送早餐過來的。”
“好，我這就給餐廳打電話，看你吃過早餐我和你伯父就去休息。”
淩美華聽他的語氣鬆動了，這才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淩墨眼光掃過，卻看見沈星醉局促不安地站在外間的門邊。不由騰起一團怒火。
“她在這裏做什麽？讓她走。”
沈星醉被他吼得渾身一震，聲音微顫地說：“我，隻是想等她醒來……”
“出去。”
淩墨聲音不大卻暗含著隱隱的威脅。
淩美華趕緊給陸榟楓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輕輕將沈星醉半拖半抱地帶了出去。
床上的沈雲落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
淩墨俯下身去。
“淩墨。”
她呢噥地發出囈語，眼皮好澀。她使了好大的勁，奮力地睜開眼睛。
“淩墨。”
朦朧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但身邊一個隱約的身影馬上回應她。
“雲落，我在這裏。”
一隻溫暖的手，帶著她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放在她冰冷的手臂上。
“你覺得怎麽樣？”
沈雲落隻覺得心裏發酸，她的纖細的手指藤蔓似的纏在他的指尖上。
“淩墨，我好怕，我覺得我，我已經淹死了嗎？”
她的唇角微微顫動著，眼淚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著轉，終於無聲地落了下來。
淩墨將她摟進懷裏，她身上似乎隻剩了一副骨架，硌得他生疼生疼的。
“沒事，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聽了淩墨這話，她像是得了什麽保證似的，將頭挨在他肩臂上安然地閉上雙眸。
淩墨低頭看她，她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薄薄的陽光自一旁的化妝鏡上折射過來，那淚珠竟像是活的一般，閃閃爍爍地跳動著。一陣幽幽的香氣從她身上傳來，氤氳在空氣中。
來到房門外的走廊上，沈星醉才使勁地甩脫了陸榟楓的鉗製。
“你放手，你要幹嘛？”
“我要幹嘛？這句話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陸榟楓咬著牙說。
“你明知道雲落不會遊泳怎麽把她往水池裏推？”
“不是我，不是我。要我說多少次你們才相信？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就算不是你親手推的，在池邊跟她吵架的總是你沒錯吧？”
“那又怎麽樣？你沒見過姐妹倆吵架啊？”
沈星醉語氣雖強硬眼神卻溜到了一邊。
“沈星醉，我真不明白你。我所認識的雲落是那麽單純而善良，她的妹妹怎麽會是你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孩子？你對雲落有意見沒關係，是她自己失足落水也行，你卻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明知道她，她今天心情不好，為什麽還要去跟她吵架？”
“她心情不好？我……好，我蛇蠍心腸？什麽壞事都是我做的。連她心情不好我也要顧及，不該在這個時候跟她吵架。在你們心裏錯的永遠是我，沈雲落永遠是那個善良單純的，我就是反麵教材。也對，一對雙胞胎嘛，總會有一個天使一個魔鬼。這樣就平衡了。”
沈星醉心底的最後一絲愧疚瞬間煙消雲散。
“等她醒了你告訴她，就是我推的她，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
“星醉你……”
陸榟楓伸手欲拉，卻被她反手一掌拍開。
“陸榟楓，以後我們姐妹倆的事你少管，最好你遠遠看見我就繞道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陸榟楓的話宛若一柄利刃，一刀一刀地刺進她的心窩。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旁的人不信她，淩墨那麽恨她她都可以忍受，偏偏陸榟楓句句質疑的話令她難以忍受。
為什麽連你灰不信任我？連你都認為我真的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無論如何，沈雲落也是我的姐姐，我怎麽會由得她被淹死。你難道忘了，我的媽媽也是在水中溺斃的嗎？
沈星醉轉過身向外跑去，卻在轉身的瞬間任淚水傾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