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尋常人的一天
水龍頭裏的水流輕快地淌著，沈雲落一根根理著手中的蔬菜。她微眯雙眼嘴角上揚，腦中卻無意識地回想起與淩墨逛菜市的情形。
她猜得不錯，淩墨雖燒得一手好菜，卻從不曾紆尊降貴的去逛過菜市場。尤其是這種小鎮上的小菜市。在沈雲落看來，這樣的海邊小鎮，又是以賣海鮮為主的市場，這菜市已算是衛生模範菜市了，但淩墨仍是難掩一臉的嫌棄。
“雲落，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買菜？”
第三次掠過地上一灘水漬時，淩墨終於忍無可忍地問。
“這菜市，也太贓了些吧。”
不知為何，看他蹙緊了濃眉她便心情大好。
“不贓啊，地上不過是有些水漬，小心些就好了。這個菜市場已經算是很幹淨了。你不知道，我以前讀書的學校旁邊有一個小菜市，那才叫一個贓，尤其是那些賣生肉的攤位前麵，地上總清洗不幹淨，走上去老感覺滑膩膩的……”
“雲落……”
淩墨的聲音越發沉重，一張臉竟陰雲密布。
沈雲落啞然失笑：“哎，幹嘛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我又不要帶你去那裏逛。”
她上下搖著他的手：“不是說來幹一些尋常人幹的事嗎？那尋常人嘛，除了上班，不就是買菜做飯逛逛街嘛。”
淩墨突然挑挑眉毛：“還有一件事可幹。”
“嗯？”
他朝她伏下頭，湊上她的耳根輕聲道：“養孩子。”
沈雲落的臉上飛上一朵桃紅，低聲啐道：“誰要跟你養孩子，兩句話就不正經了。”
“怎麽不正經？我們結了婚就該要個孩子了，我可是獨子，現在的政策是可以要二胎的……怎麽？難道你不喜歡孩子？”
沈雲落隻感到麵頰熱得燙手，她輕咬著唇：“越說越離譜了。你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再不去把菜買了，今晚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淩墨感到自己占了上風，不由得意地笑起來。不料，一個衣著不潔的婆婆手上提著兩尾活蹦亂跳的鮮魚挨挨蹭蹭地擠了過來，那歡蹦亂跳的魚眼看著就要跟沈雲落來個親密接觸，淩墨手快地將沈雲落往自己身邊一帶，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皺起來。
“快走吧。下回我們還是去超市做這些尋常人做的事好了。”
雖說淩墨一副鄙夷很不受用的樣子，挑起菜來卻得心應手。很快便買好了魚和蟹。
“再買些蔬菜吧。喜歡吃什麽菜？”他望著沈雲落。
海邊的小鎮魚蝦蟹倒是多的，說起蔬菜，也就那麽兩三樣。
“我不挑嘴，隻要是綠色健康的我都吃。”
“好。”淩墨點點頭：“看來要養活你倒是不難。不過，你現在這樣也太瘦了些，還是要多補補。”
沈雲落愣在原地眨巴著眼睛：我很瘦嗎？上回媽媽分明說我又胖了，要我少吃點呢。
“雲落，發什麽呆？”
淩墨牽起她的手：“回去吧，這個地方……下次還是不要來了。”
一聽這話，沈雲落沒來由地又歡快地笑起來。
“洗個菜也這麽高興？”
一雙手環上她的腰，暖暖的熱氣吹拂起她耳邊的碎發。沈雲落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淩墨伸手試了試水溫，一把將龍頭關緊。
“哎，還沒洗好呢。”
不待沈雲落說完，淩墨已抓過一條毛巾揩幹她的雙手。
“天氣還冷，水又那麽涼。這些菜等我來洗就好。”
看他如此緊張，沈雲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就洗幾根菜而已，我又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姐，這點涼意就凍死了？”
“所以我說要去超市買菜嘛，我看容姐買的菜從來不用這樣費心的去洗。”
“淩墨，我又不會做飯，你又不讓我洗碗，說怕我笨手笨腳摔了碗碟。現在又不讓我洗菜，你真把我當笨蛋了嗎？”
沈雲落無奈地撅起嘴。
“以前再家裏，我也是負責洗菜洗碗的啊。”
“以後，這些都不需要你來做，有我一個人做就好了。”
“你……”
迎上他黑得濃沉的雙眸，裏麵柔波流轉，直將沈雲落膩斃其中。
身後卻有人一聲輕咳，如晴天一個霹靂，沈雲落無端端地渾身一顫，不及回頭，淩墨極其不耐的聲音已響起：“江爍？你來幹什麽？”
沈雲落探頭一望，果見一身西裝革履的江爍正倚門而立。
“我來，自然是有事。”
江爍幹笑著，想是他也沒料到，自己這樣不請自來的闖入，竟會看到如此曖昧的一幕。
“不是說拋下一切來度假嗎？這才第二天，公事就找上門了？”
沈雲落望著樓梯悶悶地自語。江爍進門就被淩墨帶上了二樓，二樓有一間小會客室，估計是淩墨打算用來做辦公室的吧。她望望水池裏洗了一半的菜，暗中歎口氣：沈雲落啊沈雲落，誰讓你好找不找，找了個工作狂的男朋友？他要統領那麽大一個集團公司，你還夢想著能跟他過上閑雲野鶴的生活？醒醒吧。
她拿出玻璃茶壺和茶杯，那江爍開了一路的車過來，想來也口渴了吧。看在他是媚兒男朋友的麵子上也該好好招待一下。
沈雲落正往壺裏倒開水，突然便聽頭頂上“砰”的一聲悶響，似是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音。沈雲落心一驚手一顫，水灑了一桌子。
會客室的門虛掩著，門內悄無聲息。沈雲落猶疑著不知是否該推門進去。
“淩墨？你們，沒事嗎？”她隔著門不確定地問。
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淩墨回應：“嗯，沒事。你進來吧。”
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穩。
推開門，一地的文件和書還是讓沈雲落嚇了一跳。淩墨緊抿薄唇，鐵青著臉站在窗前，江爍的臉色也好看不了多少。
沈雲落很少看見淩墨生氣，在公司，即便是手下的人做錯了什麽，他該責備的責備該懲罰的懲罰，一貫皆是波瀾不驚沉靜如斯，很少見他如此怒形於色。今天這是怎麽了，還當著江爍的麵……
“你們……我是來問問江爍留下吃晚飯嗎？”沈雲落話風一轉，笑問。
“啊？嗯。我啊……”
江爍沒料到會問著自己，一時反應不及。
“他不留。”
淩墨幹脆地代答。
“不留麽？”
“雲落。”
淩墨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我要回趟公司，晚上，你自己吃飯不要等我。”
“回公司？不是說好……”
“有點兒棘手的事。”
“棘手的事……”
她瞟一眼江爍，肯定棘手，連公司的法律顧問都親自出動了，一定出了什麽大事。
“嗯，知道了。”
她不能多說什麽，隻好微低下頭。
“雲落。”淩墨的聲音有些無奈。
她是知道的，她知道他身不由己，她也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拋下公司的事物，跟自己來度什麽假。可她就是控製不住心底的失望。
“嗯，那個……淩墨，我下去等你吧。”
江爍又清清喉嚨。
“好。”
淩墨的眼光勾在沈雲落的身上。
“你快去吧，江爍都跑來了，一定是重要的事。”
沈雲落抬起頭，語氣輕快地說。
“你……等著我。”
“嗯，我做好螃蟹，等你回來吃。”
“好。”
淩墨遲疑片刻，她的額邊總有一咎散發垂下來，他伸手替她挽到耳後：“如果你餓了就先吃，不要等我。”
“好。”她笑了笑。
兩人攜手走到門口，原來，不光是江爍來了，鍾離開著公司那輛黑色奧迪停在門口，看見沈雲落便有禮貌的招呼：“雲姐。”
沈雲落微微頷首：“小離，你開車慢些，注意安全。”
鍾離咧開嘴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雲姐放心，保證淩總安全。”
汽車沿著海岸線開上了大路，很快便失去了蹤跡。沈雲落回過頭，此時陽光正好，照得海水蔚藍的，天空竟沒有一絲雲彩，像一塊巨大透明的藍寶石，遠處有數個小點，貼著海平麵飛來，越來越近了，眼見著就要落在海麵上了，卻不想，又迅疾地翻了個身折向高空飛去。
“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像鳥兒一樣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