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鬧事（中）
沈雲落順著人流往門口走，大廈外聚集了好大的一群人，有老有少，看穿著都是一些村裏人。領頭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精瘦的漢子，但鄉下人往往顯老，說不定還不到五十呢。
沈雲落站在玻璃門裏觀望。身邊有人在議論：“這個帶頭的好像就是那家的侄兒，他身後那個老太太就是死者的媽，扶著她的是侄兒媳婦。”“你怎麽知道那麽清楚？”一個女孩不相信。
“我見過，上回是我陪著姚副總他們一塊兒去的死者家裏，還賠了不少撫恤金呢。”
“死者？誰啊？”沈雲落聽不明白。
“沈小姐啊。”說話的是個年輕的職員，看見沈雲落，馬上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就是在工地出事摔死的那個工人唄。他家裏就他一個兒子，母親有癲癇病，還有個妹妹精神有問題，要長期吃藥。全家的生計都靠他在外打工，他這一死，等於一家子都死了。”
“可是，上回不是給了好多錢嗎？我聽說淩總都親自出麵了。”一個女孩插嘴問。
“可不是嘛，還跟他們村委會聯係好了，以後都由公司出錢養活這母女倆，現在，怎麽又來鬧啊？”
隔著厚厚的玻璃牆，隻能看到外麵隻能看到外麵那精瘦的漢子唾沫橫飛暴跳如雷的姿勢，一旁是保安部的同事在竭力勸解。
沈雲落正費了全部的耳力去分辨他們說的話，一眨眼卻看到淩墨出現在那漢子麵前。
“他怎麽出去了？”沈雲落自語。
“那麽大的事，淩總當然要出麵的。”身邊有人接嘴道。
“場麵那麽亂，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啊。”
一旁的人說出了沈雲落的擔心。
“瞎操心，你沒看見鍾離跟著呢嘛，聽說他可是個柔道高手。”
“他是不是高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咱們淩總是黑帶級人物呢。”
“是嗎？真的？淩總超酷啊。”幾個女職員花癡地險些叫出來。
沈雲落顧不上去聽他們八卦，她雙眼緊盯著門外的淩墨。
淩墨站在那精瘦漢子麵前，鍾離往前一步想插在兩人之間，卻被淩墨一擺手。
保安部的何經理指指那漢子說：“淩總，這是吳強，也就是那個工人的堂哥，後麵是他媳婦和吳老太太。”何經理有意無意地非常隱晦地提起那個死去的工人。
淩墨微微點頭：“我知道。”他看著那個泣不成聲的老婦人，在兩個中年婦女的攙扶下幾乎站不住腳，便回頭囑咐安靜：“你陪著老太太到裏麵休息一會兒。”
不等安靜上前，吳強突然大喝一聲：“別碰我嬸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心啊？別在這兒收買人心，我們不吃你那一套。”
“哦？我有必要收買你的人心嗎？你是來談你堂弟的事情，還是來胡攪蠻纏的？”淩墨冷冷地瞪著他：“你要來談事情我們就好好談，不然，你這是聚眾鬧事，我可以報警把你們都抓進去。”
“報，報警？我，我們是苦主，我們是來談判的，為，為什麽抓我？”麵對淩墨的強勢，吳強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那我們就好好談。外麵天冷，讓你嬸子先到裏麵去坐坐，我們也找個地方慢慢談。”
“這個……”吳強猶豫不定地朝後看，不料，他的媳婦竟一下子跳起來：“不行，我們哪兒都不去。誰知道進去了你會把我們怎麽樣啊？這電視上都這麽演的，你們有錢人個個心狠手辣，萬一把我們騙進去了，再偷偷把我們殺了，我們到哪兒喊冤去。”
“對，對。還是媳婦說得對，我們就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
何經理等人聽得麵麵相覷，這都什麽強盜邏輯？
“好，這麽做有什麽後果你們可自己承擔。”
“什麽後果，我們怕什麽？我們家吳慶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也沒給個說法，這是，這是什麽後果？你們那麽大的公司，那麽多人，就欺負我們鄉下人嗎？”
麵對這些無知而貪婪的人淩墨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厭惡。
“不是已經賠錢了嗎？”
“賠錢？那點兒錢算什麽？我們說的可是一條命啊。”
原來如此，淩墨暗暗點頭，原來是嫌錢少了，這些貪得無厭之徒。
“你們想怎麽樣？我們不光陪了錢，還跟你們的村幹部聯係好了，將來吳家母女的生活都由我們負責。”安靜忍不住插嘴道。
“她們母女……”吳強的眼珠滴溜滴溜轉了一圈。他媳婦捅捅他後腰，他不由腰板一挺：“生活費歸生活費，還有那麽多年的養育費呢？”
“什麽？”
聽了這話，現場所有的人都哭笑不得。何經理上前一步勸：“吳強，你就算了吧，做人怎麽能這樣貪心？難道你想靠死人發財啊？知足吧。”
“知什麽足？”看著別人和緩下來，吳強非但不收斂，反而再次暴跳起來：“我家裏死了人了，你們害死的。我來要錢錯了嗎？一條命啊，一條人命在你們這些有錢人眼裏究竟算什麽？”
隨著他的叫囂，他身後的人群也跟著鬧起來。
看著周圍漸漸聚攏了看熱鬧的路人，淩墨深鎖起眉頭。他輕聲吩咐何經理馬上去疏散看熱鬧的人群，一麵又對安靜道：“看樣子，今天不拿到錢他們不會完事，你先去支一些現金把他們打發了再說。”
安靜點點頭：“好，你自己小心點兒，別讓他靠近你。”
兩人說著話，吳強卻疑惑起來，就在這時，遠遠地竟聽見警笛的響聲。
淩墨一愣，厲聲問：“誰報的警？”
身邊一個保安員悄聲答：“是，是裴董叫報的。”
淩墨的怒氣一下子騰到頭頂，他回過頭剛要說話，隻見吳強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小刀，狹著刀勢，他的手猛地往前便捅。
此時，吳強的媳婦正隔在鍾離與淩墨之間，鍾離雖看見了吳強的動作，卻因隔著一個人而救援不急。而這會兒，淩墨又正好偏過頭去，根本沒看見這突然襲擊。玻璃窗裏的沈雲落隻驚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推搡開身邊的人群往外衝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從旁竄出了一個女孩，打橫推了吳強一把，隻見那把小刀帶著鋒利的寒光險險地從淩墨胸前劃過，遠遠地落在了地上。
隨即，鍾離也迅速做出反應，飛起一腳將吳強踢得直趴在地上喘氣，四下的眾人這才驚呼出聲。
“你沒事吧？”女孩急切地抓住淩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你怎麽在這兒？沈星醉。”
“我……”
他冷酷得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容讓她不由瑟縮了一下，訕訕地放開了握著他手臂的手。
“我，是來找……”
“淩總，他怎麽辦？”她的話被鍾離打斷了，鍾離指著一旁的吳強問。
“警察來了，淩總。”何經理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淩墨暗地裏罵了一句粗話，抬眼看見傅言朋正在跟轄區派出所的所長糾纏，他低頭看看狼狽喘氣的吳強和一邊已嚇得發抖的他的媳婦。他們身後那群呐喊助威的鄉下人也都沒了聲息。
“先把他們帶到一樓的大會議室裏，等把警察應付過去再說。”
何經理揮揮手，幾個健碩的保安上前架起吳強，安靜也攙扶起吳老太太，輕聲細語地引領著她進了大廈。剩下的那些鄉下人看見了警車警察，早就一哄而散不知去向了。
淩墨實在不願在這種情況下去跟警察多做解釋，對鍾離道：“你去把公關部的經理找來，讓她跟傅總一起去應付那些警察，注意態度。”
“知道了。”鍾離抬腿要走，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她，怎麽辦？”
淩墨扭頭看一眼猶站在身邊的沈星醉，漠然道：“不用管她。”
沈星醉似被利器刺中了要害般跳起來：“淩墨，你這是什麽意思？好歹剛才我也幫了你的忙啊？”
“嗯，那謝謝了。現在沒什麽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是來找傲……你伯父的。”
淩墨停下腳步：“找伯父？”
“是。”沈星醉很高興自己找到了堂而皇之的借口：“我們團長想找他，有重要的事，可是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所以讓我來……”
“你還是先回去吧，估計這幾天伯父不會有心思理睬你們芭蕾舞團的事情的。”
“哎，可是……”
“話已至此，該說的我都說了，他不會見你的。”淩墨不耐煩的說完，便不再理會她。
眼看著他在數個保安人員的簇擁下走進大廈的大門，沈星醉隻得快步跟上，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淩傲北，否則怎麽跟領導交代呢。
淩墨跨進大堂的一瞬，身上莫名地一冷，他愣了數秒，眼光四下一掃，便在人群最前端看見了那個身影，滿臉俱是焦急而驚慌的神色，上下打量著他。
原來，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原來，你也並不像所表現的那麽冷靜。
淩墨心裏湧起一股暖意。他的腳下微微一滯，隻那麽一瞬，便從她麵前穿過，臉上卻帶出了那麽一絲似有還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