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醒的回憶
沈雲落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家,隻知道出租車司機已經快不耐煩了。
中年司機扭過頭疑惑地問:“小姑娘,這是你說的地址沒錯吧?”
沈雲落看向窗外:“對了,這是我家。”她掏出錢包:“謝謝了,師傅。”
“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啊。”司機想起是在醫院門口拉的這女孩,善意地問:“你是不舒服吧?剛才不是從醫院出來的?怎麽病了也沒家裏人陪著啊?”
“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累。謝謝您了。”沈雲落再三道過謝,看著出租車離去的影子,鼻子沒來由地泛酸。
她步履蹣跚地走進樓道,怎麽突然會那麽疲倦,倦得頭腦一片空白,倦得撞到人身上都絲毫沒有察覺。直至有人握緊了她的雙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她才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可頭腦裏還是沒有一丁半點的清醒。
“雲姐,你怎麽了?雲姐?她怎麽了?她怎麽不說話啊?江梵,你快扶著她啊……”
江梵?他為什麽在這裏?沈雲落費力地睜開眼睛,為什麽眼前的一切都那麽模糊不清?這是誰啊?似曾相識的身影……
沈雲落最後的一絲意識終於消失。
江梵忙忙地攙緊她的胳膊,對一旁急得跳腳媚兒說:“你別急,看樣子是發燒了,先把她送醫院去。”
媚兒隻見雲姐的臉頰通紅,雙目微閉卻又呼吸急促,竟已失了知覺,心裏大急,上前攙住她的另一邊催促道:“那就快走吧,到了醫院再給淩總打電話吧。”
聽人說,在夢境中,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時,就說明這個人快要醒來了。
雲落知道自己現在就正在做夢,她獨處於一座樹林裏,分明是破曉時分,但四周霧氣濃重視線非常模糊。她漫無目的地在參天大樹的樹影下走著,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麽人或事,但心裏一片空茫沒著沒落的。
就在這時,身邊隱隱傳來低語聲。沈雲落停下腳步,這聲音……
“淩墨?”她愕然地四顧:“是你嗎?”你怎麽會在我夢裏……
“雲落,我在這裏,雲落,聽得見我嗎?我在你身邊呢,睜開眼睛看看我。”果然是淩墨。
沈雲落努力睜開雙眼,一陣模糊之後,淩墨布滿陰霾和焦慮的臉清楚地出現在麵前。
“我怎麽了?”她困惑地問。越過淩墨,居然是媚兒牽著江梵的手倚牆而立。
“雲姐,你總算醒了,你要嚇死我了。”媚兒甩開江梵的手撲到床邊。
“媚兒,我怎麽了?淩墨,你不是在上海……不對,今天你應該去北京簽約啊……也不對……你應該在,今天幾號了……”
“你能不能先顧顧自己的身體?”淩墨不由分說地捏住了她的肩膀:“我臨出門前怎麽跟你說的?讓你注意休息,不要為了你妹妹把自己累壞了,你是怎麽答應我的?啊?”
沈雲落被他連珠炮一般的數落攻擊得毫無招架能力,心虛地張嘴分辨:“我,我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累壞怎麽會暈倒?”淩墨語氣強硬。
江梵悄悄拽起兀自發呆的媚兒,朝門口努努嘴,媚兒會心一笑,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沈雲落偷眼看著怒氣衝天的淩墨,心裏莫名地有一絲歡喜,嘴裏卻道:“我就是,就是有點兒疲勞,也不至於讓你這麽生氣啊。”
“有一點兒疲勞?醫生可不是這麽說的,他說你勞累過度,不但低血糖還在發燒。還有,你是不是從昨天起就沒好好吃飯?”
“吃飯?”沈雲落眨巴著雙眼,這個問題好像沒好好想過。“昨天,早餐我吃了三明治,中午……噢,中午我喝了牛奶,晚餐……”
她想起來了,下午跟安靜起草一份文件,改來改去一直做到了晚上九點半吧,回到家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實在累得不行,洗過澡眼皮就一直在打架,哪裏還有精力去填肚子,就這樣一覺睡到天亮……
“哎呀,昨晚真是沒吃晚餐,也不知道星醉吃沒吃。”她懊惱地搖頭:“還說要照顧她呢……”
“能不提她嗎?”淩墨突然惡狠狠地說,沈雲落一驚,抬起眼,赫然發現淩墨的臉距自己隻有幾厘米遠。
“淩總……”沈雲落抬起手臂,卻牽扯到手背上點滴的針頭,不由疼得“哎呀”了一聲。
“別亂動。”淩墨輕輕握住她的手臂,順勢將她背後的枕頭墊高:“好好躺著,醫生說,等吊完這瓶葡萄糖就可以回去了,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和靜養。”
說了半天話,沈雲落確實感到疲憊,眼前直冒金星。她仰躺在枕上笑著說:“好多年沒有生過病了,爸常說人就該時不時生個小病,讓體內的病菌活動活動,也增強一下抵抗力。”
“那說的是無關痛癢的小病,你現在這是小病嗎?照你這樣子下去就不是增強抵抗力那麽簡單了。”淩墨雖是責備的口吻,語氣卻柔和了許多。
看著在身邊坐下的淩墨,沈雲落一肚子的疑惑:“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今天不是……”
“我今天哪都不去,你能不能安安心心吊完這瓶點滴?”
“可是……”淩墨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略顯蒼白的唇上:“噓,聽話,我去幫你取藥,你乖乖地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他的眼裏流露出的柔情蜜意甜到了沈雲落的心裏,直要讓她膩斃其中,一時便忘了答話。
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掛上淩墨的嘴邊:“這才乖嘛。我讓媚兒來陪你。”
房門掩上的片刻,淩墨的眼神仍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久久不能離開病床上人影。直至江梵附在他耳旁輕笑一聲,他才驀地回過頭來。
“笑什麽?”聲音裏帶著心虛的強硬。
江梵蹺起雙手,冷哼一聲:“你說我笑什麽?我就是想問,這位先生把心失落在何處了?”
淩墨一個肘錘擊中江梵的小腹:“瞎說什麽?我沒了心你高興啊?”
說話間,一群醫護人員突然急匆匆地奔了過來。隻聽領頭的醫生大聲發話:“馬上通知心髒外科的周醫生,準備手術室,麻醉科做好準備……”
“這是怎麽了?火急火燎的。”江梵望著那群人咋舌。
不遠處的病房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還夾雜著一個稚嫩的小男孩的嚎哭:“媽媽,媽媽,你看看寶寶啊,你睜開眼睛啊,媽媽……”
哭聲淒厲,如一把利劍無情地刺穿了淩墨的心髒。
江梵詫異地看著老友的臉瞬間蒼白起來,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緊握的雙拳令手背上青筋爆起。
“怎麽了?喂,淩墨?”江梵很是擔心地拍拍他的胳膊。
“啊?”淩墨如夢初醒地一驚。
走廊盡頭,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在一個中年男子的懷中拚命掙紮著:“媽媽,你快醒過來啊,你答應要帶毛豆去動物園的,你還答應了帶毛豆去吃自助餐的啊,媽媽,你騙毛豆……”
孩子的哭聲仿佛帶著淩墨穿越了時空,他看到的是另一個孩子,也是這雪白的牆,也是這雪白的天地,那孩子不哭也不鬧,隻是安靜地呆立於病房的門外,眼前穿梭不停的大人們根本無暇顧及這個不哭不鬧的男孩,隻有他指尖搖晃的天使鏈墜在夕陽微弱的餘暉下閃爍著點點微光。
悲傷的男孩在中年男子輕聲的撫慰下漸漸遠去,淩墨深深吸一口氣,麵對一臉愕然的江梵,他終於開口道:“我走神了,這孩子讓我想起從前了。”
“你是說……”江梵心中一動。
“沒什麽,陳年舊事不去提了。我去藥房拿藥,順便去把賬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