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朝九晚五
公雞不依不饒地第三次大聲叫喚著，枕頭旁邊的手機也跟著唱起了阿寶的“信天遊”。
“幹什麽啊，不讓人睡覺了。”沈雲落閉著眼睛，憤怒地抓過手機壓到枕下。
有人敲響房門：“雲落，還沒起來？”“爸，還早呢，幹嘛啊？”沈雲落將頭埋進被子。
“昨晚你說今天要開會，讓我早點叫你的，忘了？”“開什麽會啊，開……開會！”沈雲落跟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開會，開會。我完了，我忘了。爸。幾點了？”
“七點二十了。我都叫你第三次了。”
七點二十，這下她徹底醒了。九點開會，她要趕在所有參會人員到達之前再檢查一遍文件資料，還有電腦，投影儀，昨晚都沒能試機，萬一今天出個什麽紕漏。還要再次落實會後的茶點，還有……天，都怪昨晚加班加到淩晨一點……
沈雲落手忙腳亂的穿戴完畢，腦子裏又閃出那個叫……Ady還是Anne的女秘書的不屑的表情：“就你這樣的，什麽都不會，連個上報材料的格式都不懂，也能應聘成功？真是怪了，居然還成了淩總的私人秘書？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幾天。”
其實，連沈雲落自己也奇怪著呢，麵試的時候隻說是應聘初級秘書，怎麽上班第一天，安靜就把她領到淩墨的辦公室去了，接著就成了淩總的私人秘書，還順便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
沈雲落看著鏡子裏自己一團亂的頭發，這才上班第三天，悲催的黑眼圈啊，怎麽長在熊貓臉上它就是國寶，長在她沈雲落的臉上就成了鬼了。
沈雲落還在自怨自艾，門外又傳來花沁茹的催促聲：“雲落，還沒出來？快點吧，上班三天遲到三次了啊，怎麽跟孩子似的。”“啊，啊，來，來了。”沈雲落胡亂地化上淡妝，慌慌張張地便往門外跑。
“早餐啊，雲落，沒吃早餐呢。”
“來不及了，不吃了，我要趕緊走了。”沈雲落頭也不回地擺手。
花沁茹看著女兒的背影無奈地歎：“這孩子怎麽也長不大，這幾天看著她，倒讓我感覺又回到她上小學那個時候了。”
“可不是？”沈開遠樂嗬嗬地：“那幾年我常常出差，家裏全靠你一個人撐著，又是兩個孩子，又是縣城的兩個老人家，沁茹，真是辛苦你了。”花沁茹聽丈夫說得誠懇，眼圈不禁微紅了：“有什麽辛不辛苦的，孩子是自己的，父母也是自己的。就是雲落，天天叫不醒，急得我真恨不得把她扔水缸裏算了。現在工作了還這樣，老這麽遲到怎麽……哎，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麽，回身拍了沈開遠一掌：“你天天在家閑著沒事，怎麽就不能開車送送女兒？哪怕送到地鐵口也行啊。”“哎呀，你瞧我。”沈開遠瞬間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拿車鑰匙去，現在應該還追得上。”可待他急急忙忙奔下樓時，卻早不見了女兒的蹤影。
沈雲落腳下如飛地向公交車站跑去，剛出小區大門，眼角的餘光就瞄到路邊停了輛白色路虎。
“這車好眼熟啊。”她絲毫不帶減速地從車邊飛身擦過。
“雲落，等等。怎麽跑那麽快？”“誰叫我？”沈雲落放慢腳步疑惑地張望。白色路虎已追了上來，車窗裏映出陸榟楓帶笑的臉。
“榟楓？你？”沈雲落驚訝地叫。
“上車，快點。”
直到係上安全帶，沈雲落才算鬆了口氣。
“你送我到地鐵站就行了。”“地鐵站？為什麽？”陸榟楓詫異地看她一眼。
“你不上班嗎？你們公司跟我們公司不在一個方向啊，為了送我害你遲到，美華阿姨會不會生氣？”“今天我也要去你們公司啊，不是開股東大會嗎？我媽也是股東之一啊，她讓我今天也去聽聽。”
“啊，我真忘了。”沈雲落低下頭，不知為什麽，在她眼裏陸榟楓永遠是她的同學，跟淩墨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塊兒去啊。
與陸榟楓相識那麽多年了，他的背景，他家的財產都是被她忽略的事實，也是兩人間從不提及的事情。可自從認識了淩墨，他們的身世背景的巨大懸殊就突然顯現出來。他們家家大業大，甚至可以說是財大氣粗，而她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女孩，按中國古老的傳統文化來說，他們是門不當戶不對，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世界。
“想什麽呢？”陸榟楓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她。
沈雲落托了托眼鏡，略帶一絲不安的笑：“沒，想開會的事呢。倒是你，為什麽會出現？”
“我？”陸榟楓聳聳肩：“我聽說某個人自從上班第一天起就開始遲到，就快成遲到冠軍了。今天這個會議可是很重要，遲到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我就飛車來救駕了。”
沈雲落臉上一熱：“什麽遲到冠軍，亂講。昨晚我加班才睡遲了所以就起不來了。”“是啊，這個借口我可聽了好多年了呢。”“什麽，什麽……”沈雲落的聲調慢慢低了下去，那是多麽遙遠的過去，青澀而愉悅的過去。
“給你買了早餐。”豆漿在暖手杯裏還冒著熱氣。“知道你不會有功夫吃早餐的。”陸榟楓的眼裏閃著暖暖的光。
食品袋裏是沈雲落喜歡吃的麻團。
“麻團是恒記的？”她咬了一大口，口齒不清地問。
“是啊，你不是就吃這一家的嘛。”“真的啊？你一大早跑那麽老遠去買的？”
沈雲落詫異不已。“恒記”是個老字號的小吃店，在他們過去念書的中學附近，以麻團豆漿綠豆湯最出名。以前讀書的時候沈雲落就喜歡膩在那裏解決早餐問題，以致於畢業離開後，沈雲落再也不吃第二家的麻團。
“你知道我一向起得早，再說開車過去也不遠。”“一個城東一個城西，還不遠？我還記得咱們以前騎自行車去上學要一個多小時呢。”“那是自行車啊，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距離的概念？”陸榟楓露出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你是本地人吧。南北貫穿的大路早修好了，開車過去大概也就二十分鍾。你趕緊吃吧，這就到公司門口了。”
沈雲落抬起頭，果然下個紅綠燈的路口已經看見公司大樓了，她急忙咽下嘴裏的麻團，大口喝著豆漿。冷不防耳邊傳來陸榟楓輕飄飄的一句話：“其實隻要你喜歡，我可以天天幫你買早餐。”沈雲落喉頭一緊，一口豆漿嗆進了氣管，馬上大聲咳嗽起來。
“怎麽了？”陸榟楓吃了一驚，忙將車靠邊停下，柔聲地責備：“你慢點喝，那麽大人了還會嗆著。”他從她手中拿過幾張紙巾：“衣服上都髒了。”
沈雲落終於止住了咳嗽，粉色的衣領上也是點點的豆漿漬。她把手中的杯子遞給陸榟楓，自己扯著衣領輕輕地去揩。一個閃著微光造型奇怪的鏈墜躍入陸榟楓的眼簾，他的心像被什麽利器猛刺了一下，瞳孔急劇地收縮了回去。
“你那個鏈墜……”他故作不在意地說：“下次別戴了吧。”“怎麽了？”沈雲落還在專心致誌地整理衣裙。
“你……很喜歡那個把鏈墜送給你的人嗎？”“送鏈墜給我的人？”沈雲落愣怔地想：“誰會送彼岸花造型的飾品給人？”
陸榟楓不知她在想什麽，隻管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那是彼岸花，不吉利，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嘛老戴著……”
“彼岸花怎麽了？不好看嗎？什麽吉利不吉利？你扯到哪裏去了？”沈雲落奇怪他的反應怎麽這麽激動。
“我隻是覺得……嗯……”“你又來了，別老是婆婆媽媽的，有什麽就說啊。”“我是說，如果你喜歡鏈墜改天我買個別的送給你，比如四葉草的或者上次你看上的那個海豚的。這個……就不要戴了。”“不要，我就喜歡這個，再說了，我幹嘛要你送？我自己買不起啊，我又不是不掙錢。”沈雲落用手指輕輕拈起鏈墜：“你看，這小天使在笑呢。”
陸榟楓看著金線似的陽光撒在她潔白柔滑的臉上，眼角眉梢含著隱隱的笑意。心裏不免泛起酸意：“原來你真的喜歡他，他送的你可以要，我送的就很奇怪嗎？你是那麽在意花語的一個人，隻因為是他送的東西，你竟可以忽略掉那麽不吉利的東西……彼岸花，彼岸花，難道你忘了這是無緣無分的花嗎？”
“你們幹嘛呢？”一個沉穩冷漠的聲音把車裏的兩個人嚇得跳起來。
“淩總”“表哥”。兩人不約而同的叫。
淩墨站在車外，微皺著眉，剛才的情形實在有些曖昧。
“你怎麽還在這裏？今天開會，你不要早點到公司做準備嗎？”他盯著她，卻看到了她手裏的鏈墜。
“我……”沈雲落一把抓起包：“榟楓，我要遲到了。”
淩墨拉開車門：“下車，我的車在前麵。”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沈雲落也壓根沒打算違逆他的命令。她迅速跳下車：“榟楓，謝了。”話音未落，人已經飄進淩墨的車裏。
“你也別磨蹭了，每次開會你都是最後到的那個。”淩墨擺出大哥的架勢。
“知道了。”陸榟楓欲言又止，麵對著淩墨，卻隻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