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的開篇 （上）

  沈開遠端坐在書桌後，麵前擺放著用來書寫對聯的紅紙，茶杯裏的茶水早已涼透，他卻隻是盯著桌上的全家福，忘了時間。


  照片有些年頭了，相紙泛著微黃，年輕的夫婦一人抱著一個女兒，端端正正地麵對著鏡頭坐著，臉上溢滿幸福的笑容。


  “沁芳，我把咱們的花店賣了，你會生氣嗎？”


  仿佛過世的妻子就在身邊一般，沈開遠漫聲細語：“沁茹說得對，雲落還那麽年輕，我不能那麽自私，讓她一輩子守著這個小店，我知道這是你的願望，我原本已經打算好了，過了年就盤下旁邊那個便利店，把牆打通，買回書和書架，再請一個做點心的師傅，添幾張咖啡桌，說不定，再養上幾隻漂亮的貓咪。每天招呼完顧客，你就可以帶著雲落和星醉在店裏逗弄貓咪，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嗎？”


  “開遠，等過幾年我們有錢了，就開個花店，旁邊擺上幾個書架，買花的客人可以免費看書，喜歡的就買幾本。然後，咱們再弄個小廚房，煮些糖水啊小吃啊什麽來賣，生意一定好，還有，還有，我還想養上幾隻貓，你喜歡嗎？”花沁芳的笑語聲猶在耳邊，那麽清晰。


  “嗯，我相信一定會客似雲來，就怕你這個老板娘到時候忙不過來。”“不怕，咱們把沁茹叫來，她的廚藝可不是我吹的，管保那些客人吃完了她做的小吃，都不肯走了呢。”


  沈開遠“哈哈”笑著，攬住妻子的肩頭：“好，那我的任務可重了，從今天起，我要加班加點的工作，爭取多掙點加班費和獎金，早點完成老婆大人的願望才是，我也好升級做老板啊。”夫妻倆相顧而笑，睡在床上的大女兒不知何時醒了，舞動著短短的小手“呀呀”地跟著笑。


  沈開遠拿起相框，怎麽這一切都仿佛是昨天的事呢。


  沁芳沁茹長得一模一樣，有時候他常常會出現幻覺，感到沁芳一直就在身邊，從未離開過。


  他輕輕撫摸著照片，仿佛觸碰著妻子的臉：“小花，你們雖然是孿生姐妹，可我還是能分辨出你們倆。沁茹跟你的性子太不一樣了，你生前喜歡花花草草，喜歡平淡安靜的生活，這點，雲落跟你一樣，不喜歡爭不喜歡搶。這大概也是沁茹不喜歡她的原因吧，沁茹總說她脾氣軟綿綿的不上進，星醉就比較像沁茹，事事要強，得理不饒人。現在我想想，沁茹也是對的，雲落還年輕，不該老守著我們的理想，她應該到更廣大的天地中去，你說是吧？”花沁芳隻是笑眯眯地望著他。


  “你也同意的，對吧？”沈開遠自顧自地說：“所以，我想好了，讓雲落離開這一切，出去找個正當工作，我另外又租了個鋪子，就在這附近，到時候我自己去看著，在家閑著也難受，我想沁茹也一定會同意的。其實，你這個妹妹啊，什麽都支持我，就是嘴硬心軟的。”他隻顧對著照片喃喃自語，卻沒發現沈雲落依在門口已聽得呆住了。


  魚缸裏的魚躍出水麵發出“呯”的輕響，沈開遠吃了一驚，一抬起頭便看見了沈雲落。


  “雲落？你什麽時候來的？”


  “好一會兒了，你跟媽媽講話的時候。”沈開遠條件反射地低下頭看看照片，忙著分辨：“沒有，你聽錯了。你媽去買菜了，我在自言自語呢。”


  “爸，又掩飾什麽呢？”沈雲落的心裏突然掠過一絲莫名的煩躁：“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謊言還需要去掩蓋嗎？你剛才明明就是在跟媽媽說話，小姨去買菜了。”


  “雲落。”沈開遠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不管怎麽說，她也是把你們養大的母親，你要尊重她。”“我又沒不承認她是母親。”沈雲落嘟噥著。


  沈開遠暗暗歎口氣，低頭看著桌上的紅紙轉移了話題：“來得正好，幫爸爸磨墨，爸爸要寫春聯了。今年好幾家鄰居拜托爸爸給寫春聯呢，說我寫得比外麵賣的還好。”他挽起衣袖，從筆架上選了一支毛筆。


  沈雲落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拿起硯台上的墨條輕輕墨起來。硯台裏的清水漸漸變了顏色，由清變濁，由淡轉濃。


  沈開遠微仰著頭，思考著春聯的對子。


  “爸，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沈雲落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嗯？”沈開遠正在思考如何下筆：“什麽？什麽話？”


  沈雲落放下墨條，決定開門見山。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你賣了花店？等別人來封鋪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