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語
陸榟楓看著站在車門旁的淩墨:“我送雲落回花店,你跟出來做什麽?”淩墨指著身後的安靜:“送Lily回家。”
“那好啊,你送安靜,我送雲落,不同路。你跟著我幹嘛?”“我車子拿去保養了。”
陸榟楓指著車庫裏停著的三輛車:“你好像不止一輛車吧。”“那幾輛車我開不慣。”“你……”
“榟楓,送就送唄,那麽磨嘰幹嘛?我跟安助也算是有一麵之緣的朋友。”沈雲落看著安靜微笑。
“好吧,那就上車吧。”陸榟楓無奈地妥協。
沈雲落習慣地去拉副駕駛座的車門,卻沒料到被淩墨捷足先登。
他點著後座:“你們兩個女孩一定有共同話題。”“那你上車幹嘛?兩個女孩我去送就好了,待會兒還要我送你回來?真把我當司機了。”陸榟楓忍無可忍地吼起來。
“我要回一趟公司,順路。”淩墨好整以暇地答。
“我順路?”“過了沈雲落的花店,往前兩個街口……”“好,好。我認識你公司,不用告訴我具體地址了,反正你今天賴上我了是吧?”
車子裏的暖氣開得太足,沈雲落覺得悶熱得令人窒息,她解下身上的毛披風隨手放在一邊。安靜輕撫那雪白的絨毛:“這披風真好看,很貴嗎?”
沈雲落不由輕笑起來:“你也看不出真假?這是我在淘寶上買的,還真心不貴。”“淘寶?”安靜驚訝地看著手中順滑的毛皮。
沈雲落有些得意地道:“你不知道,淘寶上還真有些物美價廉的好東西。而且我不喜歡動物的皮毛,你想啊,為什麽非要把動物的屍體穿在身上呢?那樣就美了嗎?”
“動物屍體?你把皮草稱為屍體?這個形容倒也貼切,就是有點驚悚。”安靜啞然失笑。
陸榟楓忍不住搭話:“你不知道,雲落是個特別喜歡動物的人,她最見不得別人虐待動物了。”“哦,那你是關愛動物組織的成員?”“不是,不是。你別聽榟楓瞎說,我就是不喜歡那些人為了錢而殘殺動物,如果大家都不穿皮草,自然沒人去買,沒有人買自然也就沒有人去獵殺那些動物了,是吧?”
淩墨突然插話道:“你想的太天真了吧。你不知道大部分人純粹隻是為了刺激而去捕獵嗎?”
“刺激?”
“沒錯,就是為了激發腎上腺素,就為了一瞬間的好玩,人會變成滿手血腥的劊子手。所以獵殺動物並不一定是為了牟利,有時候就是為了純粹的殺戮。”
安靜聽著淩墨語氣淡定而漠然地侃侃而談,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淩總,你說的話有時候很讓人害怕。”
“害怕?”淩默的嘴角彎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Lily,咱們在商場上不也像是在狩獵場上一樣嗎?誰強誰就在食物鏈的最頂端,可以肆意的殺伐,欺淩弱小。但誰也不可能永遠占據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稍有不慎,就有多少杆槍多少雙手把你從上麵拖下來,生吞活剝,這不一樣也是殺戮嗎?不過是看不到鮮血的殺戮罷了。”
沈雲落望向窗外,貼近地平線的天邊居然有隱隱的金光,今天一整天都陰鬱沉悶的天空,此刻卻泛著美麗的晚霞,一道道金紅染得雲層色彩斑斕,夕陽正蹭著地平線緩緩下墜。樹梢上偶爾掠過一兩隻孤鳥,傳來的單調的鳥鳴也令人聽著高興,車上的眾人卻在談論如此沉重的話題。
“你們的收購計劃也是不見血的殺戮麽?”沈雲落的問題令車裏其他幾個人都是一怔。
安靜小心地問:“沈小姐是指收購吉安路的事?”沈雲落也不知道聽沒聽到她的話,隻是望著車外沉默著。
“收購吉安路?”陸榟楓搶過話頭:“淩墨,你們要收購吉安路?是真的?雲落家的花店在那路上啊。”淩墨忍不住蹙起眉頭:“我知道……”“知道你還收?”陸榟楓氣急敗壞地搶白。
“收購計劃是一年前的了,當時我們還不認識沈小姐呢。”不知為什麽,安靜的心裏竟有些發虛。
“一年前?都一年了,怎麽現在又想起要收購了?淩墨,你故意欺負雲落吧。”
“榟楓,你瞎說什麽?”安靜笑起來:“這次收購,我們集團可是下了大本錢的,補償款很豐厚的,可不存在欺負人的因素,再說了,你媽媽也是同意這項動議的啊。”“可是……”
“可是什麽?”淩墨冷冰冰的聲音壓過了一切:“開好你的車,這件事完全是出於對公司的利益考慮,沒有涉及任何私人恩怨。你看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
陸榟楓悄悄從後視鏡裏觀察沈雲落。說來也怪,她隻說了一句話就再也沒開口,看她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倒像那句話不是她說的。
“雲落,你……”
沈雲落突然一笑:“榟楓,你好好開車,我就隨口問問,你們都別放在心上。”
陸榟楓斜眼偷看淩墨,後者臉若冰霜,一副千萬不要惹我的模樣。
車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安靜的眼睛從淩墨的後腦勺轉移到沈雲落身上,卻被一條鏈子閃了一下她的眼睛。安靜正想著找個話題打破一下僵局,這時便問:“你戴了個什麽樣鏈墜,可以給我看看嗎?”沈雲落明白她的用意,便配合地取出鏈墜:“喏,是個造型獨特的天使。”
安靜的眼神徒地一亮,這個鏈墜好熟悉。她抬起眼,前麵是淩墨巍然不動的背影。
“你也覺得好看吧?”沈雲落喜滋滋地炫耀。
“嗯,很好看,它舉著把傘?”
“這是彼岸花,你不認得?”
陸榟楓接嘴笑:“雲落,你是花王,當然什麽花都認得,我們哪有你修為?”“倒也是。”沈雲落毫不謙虛地笑。
“哦,聽說過,也叫曼珠沙華。”安靜看似無意地又望了淩墨一眼:“聽說這花的花語是‘優美純潔’的意思,你男朋友送的吧。”淩墨麵上無波卻抿緊了雙唇。
沈雲落將鏈墜托在手心,微笑著:“我哪有什麽男朋友,你倒是跟淩墨一樣,都對這花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其實,這花還有別的意思……”
“Lily,前麵是單行線,榟楓的車就不開進去了吧。”淩墨突兀地打斷了沈雲落的話。安靜一怔,陸榟楓便詫異地說:“我可以繞一圈啊,這麽冷的天還是開進去吧,別讓安靜去走這一截了。”淩墨卻並不搭話。
安靜勉強地笑了笑,推辭說:“不用了,淩總說得也對,何必讓你去兜這麽大一圈呢。而且我們那個小區管理製度又很規範,外來車輛一般不讓入內,我還是得走進去的,就不要麻煩了,不過幾分鍾的路。榟楓,你在路口停吧。”
沈雲落拉住她:“天冷,讓榟楓送你進去,不要聽他的,他就喜歡命令人。”沈雲落不滿地白了淩墨一眼。
“真的不用。”安靜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她不明白淩墨為什麽生氣,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難道是他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對沈雲落的心思?難道是因為他介意淩傲北和沈星醉不清不楚的關係?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這天使鏈墜安靜是認得的,是淩墨的母親在世時最喜歡的首飾,淩墨以前從不離身,可現在卻在沈雲落身上,那就說明淩墨是有多重視這個女孩。可他們倆是什麽時候有了交集?
安靜想起今天在院子裏,淩墨站在梅樹下,而門邊卻似乎有白影閃過……
“我就在這裏下好了,榟楓,麻煩你了。”安靜扶住車門把手。
“明天上班別遲到了。”淩墨囑咐道。
直到看不見白色路虎的影子,安靜還木然地站在路邊。
是什麽時候你把那個視如生命的天使送給了別的女孩?是什麽時候你讓她進駐了你的心裏?原來你眼裏始終沒有我,原來我真的隻是你的助理,今天我特意穿了你最喜歡的綠色裙子,你卻一點都沒在意,是吧?也許,我是真的該放棄了。
她自嘲地笑起來,想想,這事也太有趣了,伯父喜歡妹妹,侄兒喜歡上了姐姐,將來這輩分怎麽算?又該怎麽稱呼?
安靜突然覺得很累,腦子缺氧似的陣陣發蒙。她抬腿向家的方向走去,這平坦的道路怎麽變粘了,粘住了她的鞋跟,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這一瞬間,她突然領悟了“舉步維艱”這個詞的含義。
淩墨藏在她心裏多少年了,如同珍寶一般。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像一顆種子偷偷生根發芽,在他回國後,這嫩芽便瘋狂肆意地開始蔓延,直至淹沒了她整個身軀。現在她的心胸已是沒有任何縫隙容納別人了,而他卻……
冬季的天說黑就黑,不容人有半分猶疑,街燈在安靜身邊逐一點亮。她仰起頭,天空黝黑深邃,像極了他的心思,永遠無法讓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