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慷慨 （上）
晨光從遠處的山間透出來，山頂上那些禿了葉子的樹如沒了槍的士兵，一個個站得筆直沐浴在寒冷的光線裏。
沈雲落走下樓梯，發現淩墨正跟陸榟楓倚著吧台聊天。隻見他脫去了慣常穿著的筆挺西裝，身著藍黑相間的名牌運動服，腳上一雙黑色登山鞋，腳邊放著藍色登山包。渾身散發出一股青春的氣息，哪有半點大集團公司CEO的氣勢，若是初次見麵，會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個剛離開學校的大學生。
沈雲落盯著他俊朗的側臉發了會呆。冷不防被人一拍：“雲姐，早。”樓下的幾個人都聞聲抬起頭。
沈雲落忙扭頭笑：“還早啊媚兒？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還不是我表妹，怎麽叫都不醒，就差我潑她一盆水了。”說著話，她的表妹嶽彤睜著略顯惺忪的睡眼露出頭來，懶洋洋地招呼：“雲姐早，各位早。”
陸榟楓看她一副睡不夠的模樣，笑問：“彤彤在家都睡懶覺嗎？”“才不是。”嶽彤嘟著嘴解釋：“昨晚太興奮了，半夜才睡著。所以今早才起不來。”
淩墨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寒暄：“廢話說完了，走吧。”陸榟楓趁他低頭拿背包的時候衝沈雲落扮個鬼臉，嘴裏卻附和著：“走了，走了。要不真趕不回來吃晚飯了。”沈雲落輕笑起來，跟著眾人出了門。
進入景區的範圍，空氣中充滿了田間泥土草場的清香，雖是冬季，絲絲綠意盎然的野草仍是隨處可見。
眾人將車子停在雀鳴山風景區的大門前，陸榟楓掏出手機，領到了在淘寶上買的團購門票，眾人背上背包開始徒步前進。走在最前麵的是阿亮和他女朋友小息，緊跟著的便是媚兒與表妹嶽彤。陸榟楓陪著沈雲落走在中間，淩墨邁著大長腿慢悠悠地拉在最後。
“怎麽沒看見江先生？”沈雲落回頭看了一眼問。
“叫什麽江先生，就叫他江梵好了。他是表哥的大學同學，法律專業的。他的目標是珠穆朗瑪峰，這種小山他才不屑跟我們去爬呢。”正說著，便聽到身後有人大叫：“喂，你們怎麽不等我，淩墨，陸榟楓，等著我。”
淩墨微微皺眉：“江梵？你跟來幹嘛？”“噯，爬山啊。”“你爬山？這個小山？你不是剛爬完珠峰？這麽小的山你還用爬的？直接一腳就邁過去了吧。”陸榟楓調侃地說，幾個人都大笑起來。沈雲落輕拍他一掌：“你就會取笑人。”
聽著他的話，江梵的麵子有些掛不住，不由輕聲咳嗽起來。
淩墨岔開話題：“昨晚你不是說最近跟案子太累，今天就不跟我們來的嗎？”“啊，那個，昨晚歸昨晚，睡了一覺我改主意了，怎麽了？我不能來啊？”媚兒搶著接口：“來了才好呢，人多更好玩兒啊。江先生，一塊兒走吧。”
江梵趕緊就坡下驢，加快腳步跟上媚兒，還不忘衝陸榟楓擠擠眼。
“來，我幫你拎著包。”他搶過媚兒手中的袋子：“喲，怎麽那麽重？”“都是飲料和零食，怎麽會不重？都說景區裏的東西賣得貴，又沒什麽好吃的，索性就自己帶些吧。”一麵說著，衝幾步之遙的表妹的身影呶呶嘴，江梵心領神會地笑了。
斜斜的冬陽懶洋洋地露出半個臉看著路上僅有的這幾個遊客。幾人遠離了車路，選擇了步道上山。山路越來越窄，兩邊的樹木漸漸朝中間的旅人逼了過來，冷風在兩排樹林間呼嘯盤旋，又沿著樹木間的縫隙朝上飛去。
幾個人走著路倒越發覺得暖和起來，嶽彤更是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將脖子上的圍巾也取了下來拿在手裏。路邊上時不時有住在附近的村人擺的小吃攤，什麽雞蛋玉米應有盡有，就是價格貴得離譜。
“彤彤，你當心感冒了，把拉鏈拉上。”媚兒在嶽彤身後操心地提醒。
“不要，熱死了。”嶽彤頭也不回。
“哎呀，你又不聽話，萬一著涼感冒了，你媽又該怪我了。”“表姐，你才多大啊，怎麽比我媽還嘮叨？我那麽大人了，會不會涼著自己不知道？”嶽彤不耐煩地反駁。媚兒一時無語，江梵卻在一旁輕聲阻止：“她那麽大了，凡事自己有分寸，由她去吧。”媚兒微微一愣，略顯不安地說：“你也覺得我囉嗦很煩人吧？”
“那倒沒有。”江梵望著她笑：“我隻是在想，將來你一定會是個不錯的媽媽。”
“啊？”媚兒臉上“騰”地紅了一片，羞澀地說：“我都還沒有男朋友呢，哪裏會扯到那麽遠的事情上？”江梵的笑意更深：“你，沒有男朋友？怎麽會……”
沈雲落看著這兩人大聲說小聲笑的樣子，暗暗捅了捅陸榟楓：“這個江梵靠譜嗎？”“什麽？什麽意思？”陸榟楓一時沒明白，看見沈雲落的眼色，這才明白她指的是江梵，不由一笑：“他呀，說不上來。”
“怎麽呢？”沈雲落奇怪地問。陸榟楓撓了撓頭，半晌才說：“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太熟，他跟淩墨是大學同學，我就知道他是個律師，在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律師事務所工作。家裏的情況嘛，就一個姐姐，早幾年出嫁了，父母親退休，人都不錯。”“哎呀，我問的是他這個人怎麽樣，又沒問他家庭情況。”沈雲落聽他說了一通廢話，一句有用的都沒有，不由發了急。
“我說你著什麽急？他為人怎麽樣跟你有關係？你想跟他攀親啊？”淩墨在他們身後突然插嘴說：“我跟他熟，怎麽不問我？”
沈雲落一驚，嗔怪道：“幹嘛不聲不響地偷聽人說話，嚇我一跳。”“你是屬兔子的？那麽容易被嚇著啊，還是我長得很嚇人？”淩墨的臉上又是那種似有若無的微笑。
“我才不是……”“哎呀，摔死我了。”前方猛地傳來阿亮的叫聲，打斷了沈雲落的話。
“怎麽了？”陸榟楓率先跑過去，隻見幾個人圍成了一個圈，阿亮苦著臉揉著自己的腳：“誰那麽缺德，放這麽大一塊石頭在路中間想絆死人啊，疼死我了。”在他的腳前確有一塊橢圓形的顏色黑不黑粽不粽的大石塊兒。沈雲落蹲下身子看了看：“哪是石頭？這是個大烏龜啊。”“烏龜？”眾人都圍了過來。
“這會兒烏龜應該都在冬眠啊。”嶽彤也蹲了下去。“不會是誰家養的吧，看今天天氣好，帶它出來溜溜？”江梵不愧是律師，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見過溜貓溜狗的，還就沒見過溜烏龜的，你以前溜過吧。”陸榟楓斜眼看他。“沒見過也不見得就沒有啊。”江梵一梗脖子。
“你們倆不抬杠會死啊。”一直沉默不語的淩墨突然說：“這一看就是野生山龜，肯定是這幾天氣溫回暖，爬出來覓食的。先搬到一邊去吧，在路中間挺礙事的。”眾人低頭看那龜，估計是給阿亮踢了一腳驚著了，一直縮在龜殼裏不敢露頭。
阿亮蹲下身子，雙手抱起烏龜：“哇，好沉，這得多少斤啊。”陸榟楓抱住另一邊：“來，把它抬一邊去。”兩人剛將山龜抱起，遠遠的便聽有人叫：“放下，放下。那是我們家養的，你們幹嘛呢？”
陸榟楓和阿亮俱是一愣，聞聲看去，隻見急急地跑過來兩個鄉下人。女的年約六十出頭，身材不高體格勻稱，一看就是常年做慣農活的。男子大概三十來歲，膚色蠟黃身體瘦弱，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