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章 風邪

  顧輕舟也沒想過,要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她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總想要更加的沉穩,更加的慈祥,對小輩們多些忍耐。


  然而,她可能是和司行霈混得太久了,寬容沒養成,教訓起人來越發理直氣壯了,越發不像東西了。


  顧輕舟微微扶額,進了顏家的大門。


  顏家父子倆都不在家。


  顧輕舟輕車熟路,去了顏愷和顏棋房間。


  顏家分東西兩個院落,顏子清帶著兩個孩子住在西邊的樓裏。


  一樓是顏子清的住房和臥室,二樓則是兩個孩子的房間。


  顧輕舟進門時,看到顏愷正帶著妹妹堆沙子,滿屋子髒亂不堪。


  “姑母!”


  他們倆一看到顧輕舟,就非常興奮撲上來,抱了顧輕舟滿懷,把顧輕舟月白色旗袍上,印了一個個的髒手印。


  “真乖。”顧輕舟抱起了顏棋,又對顏愷道,“別玩這個了。”


  傭人進來,兵荒馬亂一頓收拾。


  顧輕舟就問傭人:“他們倆平時玩這些?家裏不請老師教孩子們學習嗎?”


  就像玉藻,她每天都要學不少的東西,也有家庭教師。


  傭人端了水,要給顧輕舟擦擦手。


  顧輕舟接過毛巾,就聽到傭人說:“之前請了個老師,後來好像.……反正是走了.……”


  傭人欲言又止,顧輕舟就追問,後來到底怎樣了。


  “是在背後罵三少爺,才被趕走了。”傭人道,“打那之後,三少爺就說不想要家庭教師。學校嫌他們太小,過幾年再去念書。”


  顧輕舟:“.……”


  顏家做的生意,多半都是不太能見光的。


  為此,總有人在背後嘀嘀咕咕,正義感膨脹,到了背後辱罵雇主的地步。那位家庭老師的下場,估計好不了。


  顏子清聽到別人背後罵他,肯定對家庭老師恨之入骨,就懶得再請。


  顧輕舟心中有數,不再說什麽。


  她是來看病的,卻先把顏愷和顏棋都丟進了浴缸裏,重新給他們倆分別洗了澡,換了幹淨的衣裳,累得渾身的汗。


  新加坡的舊曆年關,也像初夏那麽熱。


  洗幹淨了,顧輕舟這才給顏愷把脈。


  小孩子的麵相上,已經有了一分病容,發暗無光澤,脈弦。


  顧輕舟再三診斷,才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她在顏家耗了大半天,才等到了顏子清回家。


  顏子清沒想到她在,月白色的旗袍上很髒,倒是他的兩個孩子,清清爽爽的,難得一見的幹淨。


  “他們弄的吧?”顏子清道,“方才是不是玩泥巴了?”


  顧輕舟的臉色並不好看。


  她讓傭人把兩個孩子領下去,才對顏子清道:“三哥,愷愷多動,總是控製不住,而且愛擠眉弄眼,不是小孩子頑皮,而是風邪。”


  顏子清口渴,正在喝傭人端給他的熱茶,聞言有點詫異:“什麽叫風邪?”


  顧輕舟就認真給他解釋。


  “中風你知道嗎.……”


  顏子清嚇一跳:“不是老年人才中風嗎?愷愷才幾歲,他怎麽會中風?”


  顧輕舟被他打斷,也不氣惱,等他說完才道:“中風是個統稱,有外風和內風之分。


  所謂外風,就是感染了風邪所致。你對中醫可能不熟,那西醫的神經係統疾病聽說過嗎?”


  顏子清點頭。


  “我小姑子說,中樞神經係統包括腦和脊髓,神經係統的抽搐、不由自主運動、麻木和震顫,中醫上都稱為‘風邪為患’。”顧輕舟繼續道。


  顏子清不是很明白什麽中樞神經,但是他聽懂了。


  顧輕舟說他兒子可能中風了。


  他臉色煞白,問顧輕舟:“這是怎麽導致的呢?他才六歲,怎麽會得這種病?”


  他再三強調孩子年紀小。


  “病理是怎麽形成的,哪怕是擁有儀器的西醫,也要做很多實驗才能告訴你。而我靠號脈,說不清楚這些。我能告訴你的,隻有出現了什麽症狀,如何治療。”顧輕舟道。


  “一般的情況呢?”顏子清不死心的追問。


  好像問得清清楚楚,下次就能避免一樣;好像問清楚了,就不顯得他做父親失責似的。


  “三哥。”顧輕舟輕輕歎了口氣。


  顏子清這才回神。


  他用力搓了幾下臉,讓自己的腦漿重新流動。


  “對不起,我實在太驚訝了。”顏子清道,“我一直當他是愛胡鬧,還暗中嫌棄他沒出息.……我.……”


  小孩子出事,家長最容易陷入自責或者相互指責裏。


  顏愷沒有母親,顏子清沒有可以供他指責的妻子,故而內疚全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幾乎要壓垮他。


  然而,這些是毫無意義的。


  “怎麽辦,要怎麽治療?”顏子清自我責罵了半晌,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我記得你是神醫的,你看得出來,你也會治的,對吧?”


  “嗯,我會治。”顧輕舟說,“可是三哥,此事要不要先告訴義父?”


  “不不,他老人家已經承受了太多,兒孫的病最容易讓他傷神,還是不要他。等治好了,再提一提。”


  “不說的話,家裏傭人也不能全告訴。”顧輕舟道,“那偷偷摸摸熬藥,萬一有心人使詐怎麽辦?

  愷愷這個不是急性病,好幾年之內都不會大發作,可能要吃一兩個月的藥,你確定小孩子能受得了?”


  顏子清詫異看了眼顧輕舟。


  他聽明白了顧輕舟的暗示。


  可她在懷疑誰?


  顏子清把家裏的傭人算了算,發現傭人太多了,他也算不清楚。


  “輕舟,你是覺得我家裏的傭人有鬼?”顏子清壓低了聲音問。


  顧輕舟:“.……”


  她一時間答不上來。


  “三哥,長時間的治療,義父應該知情。他知道我的醫術,如果知情了,反而更安心。”顧輕舟換了個說辭。


  而顏三,卻顯然把她之前的那句話聽了進去。


  他微微費解打量著顧輕舟:“輕舟,你說實話……”


  實話根本沒辦法說。


  難道說,我覺得你家的養女對我這個義女的身份很嫉妒,甚至看上了我丈夫,肯定會對我的藥動手腳,哪怕犧牲你兒子來陷害我,但是我沒證據,我就是知道?

  “孩子的病不重要嗎?你東拉西扯的,是不是怕義父罵你?”顧輕舟換了個套路。


  果然,顏子清就被套進去了,重新陷入了自責裏,再也沒空追問什麽。


  他們去了顏老的院子。


  顏老黃昏的時候才回來。


  和顏子清相比,顏老見慣了風霜,臉色隻稍微沉了點,問顧輕舟:“輕舟,靠藥物治療能痊愈嗎?”


  他不問病因,不心慌意亂,先抓住最重要的問題。


  孩子能痊愈,其他一切都好說。


  “能。”顧輕舟道。顏老就鬆了口氣:“給他開個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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