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雨
七日早上老爺子醒了過來卻不見客。朱占華走的時候特地繞到了朱明月的房間,這次依舊沒什麽笑意,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老爺子年紀大了。朱明月一愣,眼角裏掃到門外邊角閃過一個衣角。朱占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了然的笑了笑。丟了一句“好好養傷”邊直接走了出去。竟然是朱明錦。她覺得奇怪又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麽驕傲的朱明錦竟然會偷聽。不奇怪的是眼前的形勢對他們四房並不好,自從上次老四的事情發生後,老九隱隱的將老四已經排除出權利中心,這些年老九也不是幹吃飯的。而她認識的這個侄女,怎麽也該有所動作了。“鬼鬼祟祟做什麽。”朱占華這一句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再次的表現了她對朱明錦的不滿。朱明錦沒有回答,不論她做什麽在這個姑媽眼裏永遠都是錯的。等朱占華消失在視線裏,她才踱著步子進了病房。剛剛那些心裏的不痛快也壓了下去,她朱明錦可是出了名的識時務,但總有一天她會把這種氣出了的。她居高臨下,雙手抱臂,也真是怪了,明明風聲都出來了,可她父親親自赴美竟然什麽都沒查到,她又想起當初朱明月竟然找到了蘇淺秋和竇小姐,她這個平凡的表妹背後一定牽扯了不少肮髒的黑東西,若沒有,哼,她怎麽有膽去造假畫。“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記得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你可以跟當時的班長打了一架。”朱明月也想起來了,不過就是不明白她此刻提起這件事的意思。“你呢,哼,可是把人家的臉給抓花了呢。”她笑笑,拉了凳子就在一旁坐下,依舊是抱著胸帶著輕視的笑。“前幾天我竟然遇到了他,他說,當時可真沒想到,看著軟達達的好欺負的朱明月實在是心狠手辣的不行。”她又斜了她一眼,轉而拿起一旁的托盤,挑了個蘋果,拿著把水果刀反反複複的看了又看,“他又問我,你沒得罪她吧?可千萬不要得罪她,朱明月可陰的狠。那麽我親愛的堂妹,我可有得罪你啊?”光打在刀上,朱明月隻看到了澄澄的白光,那張挑著笑的臉她忽然間覺得惡心,“得罪了。”朱明錦還真沒料到她會如此的直白,微微一愣又笑了起來,“我就喜歡你這直爽的性子。我得罪你,你肯定是不會包涵的,那麽你呢,你可也是得罪了我。”“很多年前,我們不就是水火不容嗎?”朱明月風輕雲淡的冒出一句,小時候她可是躲著她的,可事實告訴她,怎麽躲都沒有用,既然沒有用,那麽隻能迎頭趕上,沒到底自己躲著人還被算計,這個錯誤十年前她犯過,十年後,她可沒有裝傻的權利了。“也對。”她看似隨手一扔,水果刀牢牢的釘在蘋果上,她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像是拍掉什麽粘東西似得。“雖然現在還是個春天,但是作為你的姐姐呢,我還是想告訴你,初春還是可以凍死人的。”“多謝提醒。”朱明月受教的點了點頭。朱明錦之前被朱占華挑起的火氣又隱隱上來了,“明月昭昭,水過留痕,藏的再好也有曝光的時候,你,好自為之吧。”“好的,我一定好好好自為之。”朱明錦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她準備站起身不願意在多呆一刻。然而朱明月的病房真的是門庭若市,來往的人非常的多。多到朱明錦忽然覺得時間一瞬間就靜止下來。李隆基拎著外賣推門進來了,嘴了還帶著歡呼,“明月,今天總算買到了翔記的粥了。”還是曾經的模樣。她一時間以為回到了過去,然後迅速清醒過來,再接著就是血液逆流,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怎麽會跟朱明月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可以直呼姓名,可以如此歡快的說著話。她是了解他的,雖然人真的不錯,可要想他從不熟到熟卻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她扭過頭看朱明月,竄上心頭的不是羞愧也不是擔心被藏著的事情曝光,而是一種極欲宣泄的憤怒。她朱明月這是無聲的宣戰嗎?要自己一直在忘記的秘密來威脅她,報複她嗎?不,簡直是異想天開。她,若說之前她對朱明月怎麽還保留著一絲姐妹的情誼,這一刻,她恨不得撕裂這種若無其事的臉。“朱明月,我到底是小看了你。”無堅不摧的朱明錦怒極反笑,她接著起身的機會彎腰對朱明月說了一句,“別以為自己有多偉大,等到摔下來可別喊疼。”朱明錦的怒火全部集中在了高跟鞋跟上,直直的從李隆基身邊走過去。朱明月注視著李隆基,他是一個特別溫和又真的人,不會掩飾自己的表情,愛恨情仇隨便一看都能分明。他不會不知道她跟朱明錦的關係,所以一開始對他其實很疏離很戒備,也就是最近因為常來探望她,因著二人可能都是從事藝術的原因,總能聊帶話題,這才建立了良好的朋友關係。此刻,他吃驚、尷尬、落寞都掛在他的臉上。他長時間的靜默和走神,白癡也能看出來事情非常的大條。朱明月沒有問,不問不代表她不知道,不問不代表他們是朋友她就會放棄自己的計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自認不是君子,但她花了十年時間,她鋌而走險走上仿畫這條路也是為了有能力去調查被掩蓋被忽視的事情。十年前朱明錦的設計,以及在那場計劃了將計就計的人,還有很多年前她的事情。從戴春嬌對她的詭異態度開始,她就一直在懷疑,這背後有些什麽秘密。蔣麗那裏是她引戴春嬌過去。她知道她的母親一直在找被換走的孩子,她以為那是夫人動的手腳。夫人臨終前跟她說過,鑒於戴春嬌曾經大鬧過,她有特地去做過鑒定,那個時候的鑒定沒有現在發達,但得出的兩個孩子跟戴春嬌都是親生關係。戴春嬌不相信,夫人隻以為她產後抑鬱。但夫人有個秘密一直沒有說,當時也是無心的一句,那個幫她做檢測的人說,順手做了個姐弟測試,結果兩人不是親姐弟。這個她一直藏在心裏沒有跟任何人說,她自己也悄悄的查過,卻惹來老爺子的怒氣。她以為這是老爺子的手腳。在她感覺自己不行的時候,她特地見了於管家。老爺子她是不想見的。老爺子的事情都交給於管家處理,聞言也是非常吃驚,老爺子當時阻止這件事隻當是戴春嬌魔障了。這些年她也一直在查這件事。雖然她步不在國內,可通過莊簡她得到了戴春嬌和朱明禮的毛囊。檢測是在國外做的,而去她一口氣選擇了五家檢測中心。得出的結果是一致的,她跟朱明禮是兄妹關係,但朱明禮跟戴春嬌沒有母子關係,而她是戴春嬌的親生女兒。她不知道戴春嬌知道這個結果會是什麽表情,但是她的第六感是正確的,那麽究竟會是誰呢?在由此推測下去,當年她父親的死,會不會是有預謀的謀殺?孔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可她不會說。即便她來跟自己談判,卻離真相太遙遠了。她懷疑朱占國。畢竟他曾為了占有朱家的長孫,愣是讓孔愚早產了。朱占中死了,朱占國是第一得意人,牢牢的占據了朱氏總經理的位置,但是她的父親,從來就不曾爭奪過權利,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沉迷於文學,期待完美的愛情,即便生性懦弱,最後為了愛情還是奮不顧身,哪怕生死。然而朱明月細細想來,朱占國這個奮不顧身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跟那位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在他結婚前兩年就發生了。那麽,是誰推動了他邁向了死亡?當年那場車禍的記錄早就消失的幹幹淨淨。命令是老爺子下的,那麽那場車禍現場究竟有什麽她不得而知。可正因為這一點,她做出了大膽的假設,在這個假設的前提下,她對每一個人進行了摸底。朱家有些人藏的太深,也藏的太好。可不論如何,這些秘密都將解開來了。老爺子的確是老了,老了的人容易心軟,一心軟很多事就可以觸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