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海
朱明月帶著易秋水去天鴻園見華老先生。朱明錦卻到宸莊找到了朱明繡。“怎麽,你也要跟我作對?”朱明錦自是盛氣淩人,雖然二人同坐沙發上,然而她眼神裏帶著蔑視,憐憫。“你想多了,沒有人跟你作對。”朱明繡雖然平庸,但卻不卑不亢,“如果住戶的隱私我都能隨便透露,還怎麽繼續做事呢?”“我敢來,自然能保你。”“朱家的事情,就連四叔,在家要聽太爺爺的,在公司還要聽安先生的。”“當了幾年經理的人就是不一樣了。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跟我作對了。”“我跟大姐做什麽對?你想要的東西我從來沒有爭過,又怎麽談的上跟你作對。”“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我不知道。大姐不知道妹妹從來都很愚鈍嗎?”“你要真愚鈍,我的人怎麽可能插不進來?”“你的人?大姐不是我說你,除了玩間諜耍耍低賤的手段,你還能做什麽呢?”“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朱明錦冷著臉將朱明繡斟好的茶倒在茶盤上,“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三伯的意思?”“既然我的茶入不了你的口,我也就不留你了。”朱明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您好走,我還有事就不送了。”“看來是三伯的意思了。”朱明錦的鞋跟在地上轉了右轉,“你不妨告訴三伯,人留一線,將來才好見麵。”“大姐可曾給自己留呢?”她是一點也不在意,親自走到門邊拉開了門,“您請。”“你們三房也就這點出息了。”朱明錦臨走前還不忘再刺她一刺,“難怪爺爺一直不喜歡你們。”“那是爺爺的事。”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雖然他們是親堂姐妹,可她很不喜歡她呢,越了解就越討厭。“等著看吧。”樓層間鞋跟的聲音叮作響。她那不可一世的大姐一定氣壞了吧,關好門靠上去,誰家沒有點糟心事,何況他們這個大族。隻是,她那位二姐,在這裏又能藏多久呢?薑少的車在這裏足足停了三天,不然大姐也不會找到她這裏來。人多了,就會有麻煩,她可是很討厭麻煩的。羅靜站開了車門等朱明錦上車。朱明錦冷著一張臉,錯身時問道,“查到了?”“沒有。”羅靜輕聲回答,“都說沒有見過。”“我還真是低估了朱明繡。”朱明錦哼兩聲上了車,“去故園。”大伯母昨日已經回來,然而南錫今天卻安靜的可怕,她這個小輩怎麽也該去問候一下。此時的朱明月卻有些詫異,竟然碰到了安穀雨。西裝如舊,眼眸含笑。“既然是故人。”易秋水對安穀雨打量一番,轉身對朱明月交待,“楓葉此刻已經染秋,你二人不妨走一走。”“也好。”華老笑意盈盈,“風和日麗,也別為我這老人家消耗時光。”“老師,您這可是說笑了。”安穀雨嘴上如此說還是站了起來,“您這是有多少秘密舍不得我們旁聽啊。明月小姐,我們趕緊走,可別討人嫌棄。”“去。”華老已經開始趕人,揮著拐杖,“盡給我胡說八道。”安穀雨領著朱明月出了門,看架勢顯然是熟門熟路。“楓葉可是鴻園一景。”他帶著她走出大門,右拐,走向上山的路。路邊樹已成林,葉子並沒有全紅,但也算是透著喜慶,“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土生土長的南錫人了。”“你不需道歉,我的確不知道。”朱明月走在他的右側,沿著道路緩慢而行。鴻園建在山上,清淨又安靜,此刻已經下午,陽光從樹葉間透出來,多少有些暖意。兩人並排拾步而上,朱明月本就不愛說話,安穀雨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話題,於是一直沉默到上頂。身後是庭院深深的私宅,前邊是一片綠色的山穀。開發商在山頂修了一座涼亭,飛來閣。站在遠處,亭子就像秀在一塊巨石上。“這亭子可是點睛之筆。”朱明月對著他笑時腳步早就停了下來。“莫名叫人想起了長城。”“這算是……”他略作思索,聽著並不像稱讚的話,至少她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稱讚嗎?”她不答,沒有進涼亭二十退後了幾步,嘖搖頭,“真不該建亭子,怎麽也該是一觀景台。”“一覽憑欄闊。”“自然是憑欄闊啊。”她伸手從東抹到西,“看,朱氏的江山,我一手可遮不了呢。”“看來明月小姐的心可不小。”“小心眼可活不久。”“太大氣似乎也不好。”這幾天滿城風雨,她倒跟沒事人一般。“怕什麽?”她折身而下不帶一絲留戀,“天塌了還有高個子撐著呢。”“很榮幸我可以幫你……撐一下。”他在心底哀歎,不愧是一家人,一個個都是冷血動物,冷不死人卻絕對可以凍成渣。“安先生這是在跟我示好?”她也不管他有沒有跟上來,“現在又不是古代,不流行了。”“我隻是,單純的覺得,我比你高而已。”他在她身後,不疾不徐。雖然下山,青石磚的台階。因為走的人多了,磚有些黑亮。她走的非常平穩,且悄無聲息。她從來就像幽靈,沒有任何聲音。不聲不響的,也許正在你身後,也許在你旁邊,也許早就去了遠處。朱明禮曾經這麽形容過她。那時剛回南錫,他應白露的要求送去一直貓,她追著貓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奔跑。貓叫,笑聲,他關愛的眼神還有朱明禮滿足的喟歎。明知道朱明禮一直無條件的縱容白露,還是忍不住打趣,你不嫌吵嗎?怎麽會?你不知道她多好,不像她……那一刻,他的眼神很暗淡又有些悠長,長長的望著白露的身影沒有焦距。他沒有問,每個人都有保留權利的秘密。不曾想他卻說了開來。我有一個姐姐,總是悄無聲息。許多年我不知她的存在,來了又離開,離開卻再也不回來。會回來的。回來又如何?從來都不是我的姐姐呢。那是他第一次聽到他說起朱明月,他想起了第一次與朱老爺子的碰麵。老大家的,都是癡的。都是,自然不是一個人。朱明禮的確是癡的。白露五歲成癡,他獨自照顧她二十年,即便是親哥哥也有累的時候。他一個陌生人,對其他人都冷漠的人,不知道為何給了白露永不怠倦的溫柔。那麽他說的那個人有會是怎麽樣的癡。眼下看來,也確實是個癡的,對朱氏一屑不顧。你可不要小瞧了我們家明月小姐的癡傻,她要是精明起來,老頭子我都要去哭的。朱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於管家站在一旁笑,小小姐跟您比,可差遠了。老於你這個殺千刀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就是裝嗎?我看她能在我麵前裝一輩子。老爺,你這剩下的一輩子還真沒小小姐長。可見朱明月的裝是遠近聞名。不過誰要真信她傻那才是真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