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八章 番外 允禮 此生負了你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愛新覺羅.玄燁逝於暢春園,同年胤禛即位,改年號為雍正元年。
將寫好弘曆為下一任君王的遺詔藏於正大光明牌匾後麵,這不僅是康熙的遺願也是他的初衷,弘曆是他作為父親的驕傲,自然將最寶貴的東西留給他。
胤祥上奏,為避皇家忌諱,請吾皇將“胤”字輩皇室宗族改為“允”字輩。
胤禛準奏。
雍王府嬪妃入主後宮,全部賜封。
烏拉那拉氏封為孝敬憲皇後,年氏封為貴妃,鈕鈷祿氏封為熹妃,李氏封為齊妃,武氏封為寧妃,耿氏封為裕嬪,宋氏封為懋嬪。
其他大大小小按照品階封為貴人或常在。
皇權更替,老皇帝去世,年輕力壯的新皇帝繼位,為彰顯皇室繁榮,必然逃不開大選。
然而胤禛出言拒絕了這次盛大的選秀。
“靈兒,你……來了?”
靈嫣向胤禛深深施了一禮,抬眼打量起身穿龍袍的他,五龍朝服配他還是不盡如人意,不得不承認還是黃袍適合他帝王之氣。
整個後宮分量最重的是太後烏雅氏,她沒有了在潛邸時的任性自由,一氣之下可以將這個宮門封鎖起來的權利。
靈嫣身著鳳牡丹吉服,顏色鮮豔得宛如出嫁的滿人女子,而頭上的步搖卻顯示了她尊貴的位份,“這皇宮如今不同潛邸,有太後老人家管著,豈是臣妾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
“怎麽了?”
靈嫣終於妥協了,這一場戰役太持久太勞神了,為了以後的生活,為了弘曆的將來,她終於直視他的眼睛,嗔情至極,“皇上,從今往後,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靈兒。”胤禛終於如願以償地將她擁入懷抱,“為什麽你現在才說這句話,朕熬白了頭等了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啊……”
十一年,算算當真一日不差,她何嚐不是被心魔糾纏了十一年,直到生命耗盡了一大半?
她淚眼朦朧的咬字問道,“可否太晚了?”
胤禛隻是抱著她一個勁兒搖頭,不言語。
“皇上。”靈嫣從胤禛胸膛抬起頭來,“臣妾過來是俸皇額娘之命,勸皇上如期舉行選秀的,皇上您說……?”
“那你希望……”胤禛後退一步以便觀察靈嫣俏麗容貌上的細微表情。
“臣妾曾經希望皇上帶臣妾遠走高飛,脫離凡塵,可如今已經認命了,事到如今,皇上為何不也認命呢?”
“認命。”胤禛若有所思地喃喃重複道。
好一個認命,將做皇帝的一把辛酸淚道了出來,世人皆瞻仰至高無上的皇權,卻不知一國之君的難言之隱,想愛愛不得,想恨恨不得。
蒼生,祖訓,民心,賢才……哪個不是淩駕於自己的七情六欲之上。
“那如此你不會難過嗎?”
“何嚐不會,一想到每三年就會有越來越多年輕貌美的女子進宮,和臣妾姐妹相稱,平起平坐。甚至是淩駕於臣妾之上,或是承歡膝下,怎麽能不會痛心,隻是無能為力罷了,隻要皇上的心屬於我,身下是何人又有何關係,臣妾已經習以為常了。”
胤禛俯身輕吻了一下她的耳朵,輕聲道:“靈兒,今晚留下好麽?”
“今日是皇上登基的日子,此等隆重的日子理應去皇後娘娘那兒。”
胤禛在她耳鬢曖昧地哈氣,“可是朕這十一年來隻能在夢中與你私會,今日大喜之日,也不能留下嗎?”
很顯然,靈嫣已經不是當年小鹿亂撞的少女了,她對“美色”有一定的辨別能力。
靈嫣撇過頭,歎一口氣,惆悵地說,“都老夫老妻了,皇上還是用這招數,臣妾都厭倦了,皇上不能好好說話嗎?”
胤禛大笑,端正地向靈嫣伸出手,“來,朕有許多話要同你說,早些休息。”
夜色皎皎,允禮獨自站在院內。
“爺,夜深有些涼。”鈕鈷祿氏給獨倚窗前獨自傷悲的胤禮加上一件外袍,那曲調和胤禮眼底的悲戚想呼應,隻是她不懂他的心。
胤禮放下嘴邊的笛子,淡淡地道:“謝謝,你先睡去吧。”
“可是您……”
“我很好。”胤禮聲調不大,聲音溫柔,卻蘊含著不容置疑,讓鈕鈷祿氏不禁生畏,連忙退下。
夜微涼,胤禮心髒更涼。一首深情曲子,無限柔情,何時卻變得如此淒美?
曲罷,胤禛望著皎潔的月色,雪箏,終究你我還是遠離了,隻是我心上還有你,你心中還有我嗎?
我身邊還為你空著一個位置,隻是你還在他的懷抱中嗎?
索裏上前一步,“爺,夜已深,該就寢了,明日進宮赴宴,她一定希望您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正巧經過的孟氏正巧聽到這一句,心生疑惑,再仔細卻再聽不到隻言片語。
這話似乎比任何關心的話語還要容易入耳,隻見胤禮將笛子收入袖中,平靜地問道:“靜嫻睡了嗎?”
“回爺的話,側福晉應該還沒睡。”
孟靜嫻連忙掉頭折回房內,“小蝶,這件事情我必須要搞清楚,所以我明日必須跟這爺進宮,你明白怎麽做了嗎?”
“奴婢明白,十七爺快來了,奴婢告退。”小蝶似乎很懂孟氏的路數,想都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她熟門熟入地在嫡福晉鈕祜祿氏的水裏加了料,讓她明天在廁所裏起不來。
而孟氏換上薄而不透的羅裙,站在門邊行禮,胤禮向來不是輕薄之人,不喜歡妖豔暴露。
胤禮看見她的臉才感覺到心中的思念稍稍平複了一些,“你今日怎麽還沒睡?”
“因為妾身感覺到今晚爺會到妾身這兒來,故在此等候爺。”
對於孟氏的關懷胤禮隻是一笑報之,他不似胤禛,他並不缺愛,隻是缺了她的愛而已,所以他並不濫情。
宴會上,靈嫣已經平靜了的內心,當看見胤禮時又開始泛起漣漪。
十一年過去了,胤禮還是一襲白衣,從頭俊俏到腳趾,揮袖即要騰雲駕霧離去一般,那潔白如雪的白衣,就像他的內心一樣,沒有任何汙染,他那縹緲的白衣,總讓人萌生出牢抓在手中的欲望。
曾經靈嫣也想抓緊這身白衣,相愛相依,隻是……
隻是沒有隻是,現實擺在眼前,那身白衣太晃眼,自己前塵往事卻劣跡斑斑,不堪回首。
再掃視他旁邊的女子,應該就是嫡福晉了,靈嫣定睛一看覺著有些心悸,那個女人……
和自己很像。
靈嫣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終究忘不了自己,嫡福晉和自己一個姓,側福晉和自己一般模樣,胤禮,你為何這樣傻,為了我竟然斷送一生的幸福。
“主子,方才您喝的點心太甜了,喝點茶!”秋月碰了碰靈嫣的手,在她耳邊道,“主子別看了,皇上正看著您呢。”
靈嫣垂眼遮住了眼底的驚慌,笑著點頭將茶水喝下去,對上胤禛的目光先是一愣,再報之微微一笑。
胤禮也收回目光,食之無味地欣賞舞蹈。
一曲終罷,眾人拍手稱絕,可是食之無味的不僅僅是允禮,胤禛歎了口氣道,“朕總覺著少了點什麽,還是不夠完美。
朕記得十多年前偶然見過靈兒一支舞,至今難以忘懷,不如趁著今日這個大好日子,再一飽眼福,靈兒你說怎樣?”
靈嫣錯愕的抬起頭,麵露難色,“這……皇上說笑了,臣妾哪裏會跳什麽舞,隻怕是皇上記錯了吧!”
“你說的每個字朕都記得,怎麽會記錯呢,是不是要朕親自請你?”
胤禛說著站起身欲向靈嫣走過來。
胤禮皺眉,他與靈嫣相識多年,卻從來不知道靈嫣會跳舞,難道胤禛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嘲弄靈嫣?想到這裏胤禛咬緊了牙關。
靈嫣心下一陣難以言表,卻隻能搖頭笑道,“臣妾不敢,這就下去換件衣裳再過來。”
秋月拿出意見藍白相間的新舞衣卻被靈嫣拒絕了,“我要拿件白蓮的舞衣,今日之舞隻為他一人。”
秋月給了樂師一首曲子,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把握了曲調。
奏樂未至,便想起一排悅耳的編鍾聲,靈嫣轉開潔白的裙子端正地跪在地上,潔白的鎖骨露出來,舞衣輕盈而不魅惑。
當人們還沉浸在曲子的回味中,這邊已經站起身輕步曼舞了起來。
胤禮終於有機會大膽地望著靈嫣了,他嘴角略帶微笑,看來他是小看她了,雖然出生平凡的官宦人家,可詩書禮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難怪接有二連三如自己一般的男子為她沉淪。
她的舞姿如夢,突然間長水袖從她袖中滑落下來,靈嫣輕輕旋轉,則又無數瓣桃花飛落,急管清弄頻,舞衣才攬結。含情獨搖手,雙袖錯落列。
年氏憤恨地白了她一眼,“哼,盡是些狐媚之術,賤人就是矯情!”
這首曲子悲涼婉轉,舞勝在她用情至深,胤禮,這隻舞之為你一人而跳,條完這支舞,你我便喝下忘情水,從此蕭郎是路人。
曲子驟停,舞步也停在了這一拍,讓人措手不及,還沉浸在其中便戛然而止。
而靈嫣眼角還微微濕潤,她看了胤禮一眼,人們才反應過來,掌聲雷動。
“餘音繞梁,不絕於耳,舞姿翩躚,天下無雙,賞!”胤禛唇角微勾,大讚了靈嫣一番。
靈嫣狀態不太好,便以換衣服的空檔逃離了宴席。
“哎,情愛啊……”秋月一麵和靈嫣換衣裳一麵感歎道。
晚風拂麵,靈嫣來到蒹葭池邊,這時候的蒹葭池最為安靜,似乎能聽見魚兒吐泡泡的聲音。
做一條魚多好,記憶不過七秒,上一個七秒的苦與笑永遠不會影響它下一段記憶。
“娘娘,允禮見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靈嫣朝黑暗中望去,那一襲白衣很晃眼,這就是胤禮,她望著他掩麵哭泣,“你的嫡福晉和我一個姓,你的側福晉和我相似,你究竟要用我折磨自己多久?”
“娘娘不要有負擔,這隻是巧合,隻想告訴娘娘,允禮此生誓死保衛娘娘和四皇子的安全。”
“……”靈嫣搖搖頭,額角的步搖都因此掉落在地上,“你究竟讓我拿你該如何是好?”
胤禮風輕雲淡地笑笑,他再無立場幫她擦眼淚了,她和她是君臣,亦是叔嫂,這一世,錯過就是錯過了,從侍疾那一次,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