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改了口供
翌日。
溫彥宸去了縣衙的牢房，親自審理馬同知，欲要讓馬同知改口供，招出趙運使，然後將趙運使緝拿歸案，想辦法讓趙運使招出京城那棵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大樹，他的計劃便能更進一步。
馬同知是個四十餘歲的男人，高高瘦瘦的，留著山羊胡須，顴骨較高，顯得眼窩深邃，模樣不太好看，離醜隻要一點距離。
因著是讀書人的緣故，平日裏瞧著，他還有點文人氣息，隻是現在身穿囚服，頭發淩亂，臉上有許些汙髒，加上那雙眼無神，眼底一片死寂，一臉落魄的模樣，倒像是餓成身上無二兩肉的窮酸漢子。
聽到腳步聲，他也置若罔聞，目無焦距地望著前方，反正他現在也沒活路了，有什麽人來都與他無關。
溫彥宸看到監牢裏，坐著一動不動的馬同知，在自己到來後，連瞧都不瞧一眼，擺了擺手，對跟著自己進來的獄卒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溫大人。”
幾名獄卒應聲退出去，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監牢裏的馬同知，以及監牢外的溫彥宸。
溫彥宸淡聲問：“馬同知，本官知曉你前幾日所招供的，並非全部屬實，難道你真的選擇包庇趙運使，獨自承擔所有罪名？”
他說了什麽，馬同知聽得一清二楚，隻是沒做任何回應，就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溫彥宸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接著道：“馬同知，你便是不修改口供，趙運使也會進來陪你一起，隻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本官不喜歡等。”
聞言，馬同知微怔，轉眼看向溫彥宸，卻沒有說話。
“趙運使用他來要挾馬同知攬下所有罪名，本官也可以用他讓馬同知修改口供。”溫彥宸說罷，從懷裏取出一枚刻著麒麟的吊墜，示意馬同知瞧瞧。
馬同知看到那枚在空中晃悠的吊墜時，瞳孔驟然緊縮，這枚麒麟玉吊墜他認得，是他送給兒子的生辰禮物。
他是個十分懼內的人，不敢納妾，不敢寵幸通房丫鬟，所以子嗣不豐，隻有妻子為他生的一兒一女，長女已嫁人，嫡子因年幼時發高熱，燒壞了腦子，即使二十幾歲了，仍如兩三歲幼兒一般，到現在也娶不到媳婦，連平民百姓都不願將女兒嫁到他們家。
嫡次子六歲時因染上天花夭折了，他隻得剩下來的一兒一女，妻子之後再無身孕，年紀越來越大，肯定也生不出孩子了。
指望兒子繼後香燈是不太可能了，女兒若是沒嫁人，那還能招上門女婿，讓馬家後繼有人，可是女兒已經嫁人了，他們馬家總不能無後的，到了他這代斷子絕孫，豈不是對不起馬家列祖列宗？
無奈之下，他隻好用自己的私房錢，偷偷在外麵養了個年輕貌美，瞧著好生養的外室，抽時間過去寵幸，幸好這個外室肚子爭氣，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孕，還一舉得男，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他們馬家終於不必斷子絕孫了。
現在孩子已經五歲了，想著等孩子再大些就帶回府，讓孩子認祖歸宗，沒想到孩子還未認祖歸宗，他就鋃鐺入獄了，現在想想，沒認祖歸宗也好，最起碼不用跟著他一起遭罪。
溫彥宸瞥了他一眼，將吊墜收起來，淡聲道：“馬同知不出聲，看來是不認得這吊墜，那就算了，馬同知不認得，那本官也不必客氣了。”
說罷，就轉過身，邁出兩步，欲要繼續往前走，離開牢房。
馬同知見狀急了，急聲道：“溫大人請留步！”
聞言，溫彥宸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緩緩轉過身去，神情寡淡地看著馬同知。
馬同知醞釀片刻，問出心底的疑問：“溫大人，他怎會在你手上？”
趙運使明明答應過他的，放了他兒子，並且幫忙照看一二，讓孩子能健康成長，可如今卻落入溫彥宸手中。
溫彥宸如是回應：“趙運使答應幫你照看孩子，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並沒有付諸行動，放了這孩子後，再沒有去瞧過一眼，你那外室也是個揮霍無度的，你給她留下的這點銀子也支撐不了他們母子生活過久。”
馬同知聽後一愣，登時怒從中來，憤恨交加，趙運使竟然騙了他，騙他承擔下所有罪名，卻沒有履行承諾，若沒有今日這一遭，他到死都會被蒙在鼓裏。既然趙運使做初一，就別怪他做十五了！
溫彥宸笑問：“馬同知，你覺得你這樣包庇一個欺騙你的人，值得嗎？”
馬同知深吸一口氣，道：“溫大人想知道什麽，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下官有個條件，希望溫大人能答應。”
“馬同知果然爽快。”溫彥宸莞爾而笑，向他保證道，“馬同知放心，本官會在你招供後就放人，保證不傷他一根毫發。”
馬同知聽他答得爽快，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道：“希望溫大人能說到做到。”
溫彥宸頷了頷首：“這個自然。”
馬同知也不知道溫彥宸說真話還是假話，但是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負罪入獄，兒子又在人家手上，那是馬家唯一的香火，娘在世的時候就念叨著一定要生個健康的兒子，如今他也隻能順從，沒有談條件的資本。
須臾，馬同知道：“溫大人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吧。”
溫彥宸淡聲回道：“馬同知莫急，此事事關重大，自會重新升堂審理，否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官修改了口供，捏造事實。”
馬同知愣了下，但這是正常程序，開明布公審訊的，堂外聽審的老百姓也知情。
溫彥宸又道：“本官先出去了。”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牢房，跟溫彥軒說一聲，準備升堂，重新審訊馬同知。
溫彥軒聽了，馬上吩咐衙差準備升堂審訊。
重新升堂審訊，結果也如溫彥宸所料，馬同知改了口供，說明之前之所以製造假口供，是因為趙運使承諾過他，會救他出去的，但眼看自己就要被斬首示眾了，卻沒有絲毫動靜，他感覺被欺騙了，這才沒替趙運使遮掩。
審訊結束，天色已然暗下來，冬日日短夜長，酉時過後，天就已經開始黑了，酉時三刻就要掌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