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浪子回頭
對於項泰而言，重要的事情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梨子姐平平安安的過好這個年。
有的人以為大過年的時候不開心的事情會自然消退一下，但項泰很明白，外界的喧囂對於那些內心有問題的人來說，卻更是一種折磨。這種時候更容易產生一些偏激的想法，比方說為什麽別人那麽開心，自己卻那麽淒慘之類的很消極的態度。
項泰覺得梨子姐可能真的有一些輕生的念頭，但那隻是念頭，有念頭和實際操作的時候還會有不少的周旋的空間，他要做的就是防止她這種念頭再滋生，最後釀成無法抵抗的悲劇。
剛才刷手機的時候，李子卿應該是看到了自己母親或者自己弟弟發來的消息，所以才突然決定出去的。項泰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麽，但猜也猜得到是一些博可憐的話。
李子卿畢竟還是一個心軟的人，從剛剛就可以看得出，她隻敢選擇逃避，沒有勇氣去真正意義上懟自己的家裏人。
項泰還是不放心李子卿一個人出門，非常的不放心。
他擋在了門口的位置，攔住了李子卿的去路，發出了威脅的話。
“梨子姐你知道我的，我外麵混社會的，手下肌肉男有幾十個。打起人來都沒輕沒重的，一不小心教訓個終身殘疾出來，或許對你們家還好一點，不是嘛？”
“項泰，求求你了，別管我好嗎？”李子卿見到這一幕，帶著一些哀求的語氣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處理，和你無關。”
“是啊，你家裏的事情是和我無關。”項泰拿著手機說道：“但是你卻和我有關，不隻是和我，還有其他人，因為你的事情，何姿和蘇沁其實一直都在默默的關注你想要讓你能夠開心起來。好好說一下不行嗎？非得把所有事情全部都壓在心裏，然後讓你身邊的人全部都在猜測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連過個年都得為你提心吊膽？”
“我幹嘛回來？還不是因為放不下心，擔心你又一個人扛！扛不住又一個人做蠢事！”
李子卿沉默，想到昨天晚上，兩個小女孩大過年的，年夜飯吃到一半，還特意給自己點蛋糕，給自己唱生日歌。她怎麽不能明白這些人的心意，其實從跨年開始，她就感覺到了，大家好像都在若有若無的幫助著自己。
隻是，她還在假裝罷了。
“梨子姐你以為你扛得住嗎？”項泰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他語氣越來越重，道：“我們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不對勁，你單位裏的人更能察覺到這一點吧？哪怕再忙再苦，你都一直很喜歡自己的工作，認為這份工作是一個驕傲，認為自己是家裏人的驕傲，再這麽下去，我怕你是連工作都保不住了。你還什麽都不肯說嗎？”
銀行的工作說是苦說是累，不比以前朝南坐的時候。但他感覺的出，李子卿還是很喜歡這份工作的。體麵，以後未來有保障，說出去也是半個鐵飯碗。李子卿現在工作兩年半，近三年，按道理說可以跳到一些其他金融機構去賺更多的工資了，但她還是選擇勤勤懇懇的在網點裏麵當一個理財經理。
她家裏是農村的，農村的人對鐵飯碗有一種執著，同時也認為這是一個驕傲。她家裏肯定是這麽覺得，她也是這麽覺得的。
李子卿聽完了這句話，情緒突然有些崩潰，跌坐在了沙發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有些失神地說道：“已經快……保不住了啊。”
這麽嚴重？項泰覺得隻要李子卿不去碰他弟弟碰的那些事情，應該不至於影響工作的啊。
說穿了，二十萬而已，對於李子卿而言，兩年就能賺回來。
除非，事情比他現在猜到的還要眼中。
“聊聊吧，姐。”項泰走過去，坐在了李子卿的邊上，道：“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你肯定是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了才會那麽消極，才會那麽難過的吧。我知道你很喜歡自己的家裏人，現在鬧到這個地步，肯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雖然說李子卿有一個弟弟，但前兩年的接觸下來，項泰一直感覺李子卿和自己家裏人相處的挺好的。逢年過節都會給自己家裏人買禮物，也會找項泰商量，這個年紀的男生會喜歡些什麽東西，買些禮物送給自己的弟弟。
項泰一直認為梨子姐雖然過的有些累，但卻很充實，很知足，挺幸福的。但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說。”李子卿掩麵泣聲，剛才談到工作的事情，把李子卿心中最後的一塊遮羞布都撕開來了，她現在已經不知道到底該什麽說，從什麽地方開始說了。
“慢慢來吧，從頭說。”
項泰輕輕拍了下李子卿的背，把餐巾紙遞到了她的麵前，道：“今年已經是新的一年的，去年的事情，該卸下來的都應該卸下來了。”
李子卿有些不安，身體瑟瑟發抖著，這還是項泰第一次見到這位堅強的女性如此的脆弱的一麵，他隻好放緩語氣安慰道：“姐，沒什麽的，人都在，人都在，你家裏人都在，隻要活著，不可能變得更差的。”
李子卿聽到這話，聯想到項泰的家庭情況，心裏更是一緊。
沒有人會去拿自己的傷疤去安慰別人，除非真的很在意，很重視。
“我說。”
她拿餐巾紙把自己的眼淚擦幹淨，用力的吸了一下，道：“我說，說完我自己處理，可以嗎？”
“你先說。”
……
李子卿的弟弟名叫李子昵，年齡比項泰大幾個月，算是同歲。隻是他身為小兒子，從小被家人，姐姐一起寵著，性格上有那麽一些無法無天。會惹一些小事情，但也不算大壞，皮一點，沒犯過什麽錯。
但從今年下半年開始，一切都不對了。
李子卿有一天莫名其妙接到了一個電話，說自己弟弟欠錢不還，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詐騙電話，但身為金融工作人員，她詢問了對方的公司和工號，默默的記錄了下來。
平時她對自己弟弟很好，每個月在外麵的生活費也是她給的，用錢方麵或許會苛刻自己，但從來不會苛刻自己弟弟，他說要出去聚餐，每次就三五百的問自己姐姐拿錢。李子卿該給的都給，也覺得沒什麽，男孩子嘛一個人在外麵花錢總歸挺正常的。金額也不大，她也不會往心裏去。
但這一次，雖然隻是一通電話，卻讓李子卿感覺到了一點點不安，因為那種網貸他了解過，嘴上說著正規的，利息卡在三倍銀行貸款利率上麵，但亂七八糟的手續費管理費，每個月都能整個九出十一歸，一年下來的實際利率都已經翻倍了。
她找自己弟弟求證，弟弟沒說什麽，隻說是小事情，正好有些事情借了兩千塊，現在已經還掉了。李子卿該批評的還是要批評的，說錢不夠用可以問姐姐要，不要再去碰這些東西了。
事情就這麽過了一個月，李子卿本來都已經忘掉了這件事情，卻從母親那裏聽到了另外一個消息，自己弟弟在外麵借了高利貸，討債的人都已經堵上門來了。
那時候恰逢十一之前，本來李子卿不準備回去的，但出了這事情，她就立馬請了兩天假，連著假期直接回到了家裏。等回到了家裏，她才知道自己弟弟到底在外麵欠了多少錢。
將近二十萬。
一個學生，一個沒有工作的學生，借不到正規的貸款，網貸，借貸寶，學生貸，甚至碰了當地的高利貸，就這麽利滾利，借了二十萬。自己借不到，還讓女朋友幫著忙一起借……
問他錢幹嘛去了，他支支吾吾不肯說，隻說都是利息，自己借了沒多少錢，全部都是利滾利滾上去的，但李子卿也不傻，拉了他的銀行卡流水，發現他的資金動向很異常，一再逼問，才知道自己弟弟賭求，網賭，彩票什麽都在玩。
家裏麵沒有這個錢，前兩年修房子，還是找親戚借了一點錢才夠的。現在本來還是負債，但這事情已經鬧大了，紙包不住火了，連親戚朋友都接到了催債的電話。甚至那些來電已經開始影響李子卿正常工作了。
“女兒啊， 家裏就隻有你最有出息，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現在他知道悔改了，幫他一把吧。”
氣歸氣，但畢竟是自己的家裏人，她覺得自己的弟弟隻是一時誤入歧途，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人，脾氣性格怎麽樣還是知道的。
“我幫他了。”李子卿輕聲對著項泰說道：“以前存下的錢都已經給家裏了，再加上他的事情，那幾個月我工資基本都多下來給他了，身上也沒多少錢了，員工貸借了一年期的十萬，但還是不夠，我知道這種事情如果不能一次性全部都解決完的話，他肯定還會再犯。我沒有辦法，在魔都也沒有什麽朋友，親戚那邊也幫不上忙，隻能又辦了幾張xin用卡，把錢套出來湊給他了。”
這就是原因啊。
果然是上頭了啊。
項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就是為什麽李子卿弄的自己的生活也一塌糊塗了，她這是為了家裏人，自己都在玩火啊。卡奴是那麽好做的嗎？
“撐的下來。我以為自己撐得下來。”李子卿苦笑著說道：“畢竟是正規的貸款，一年利息也就4%，算上信用卡的手續費，一年下來可能浪費個一萬多吧。我每年還能還個五六萬，最多三年也能解決了。隻是……”
“年前公司排查員工異常行為，因為套現的事情，我進了觀察名單，對於銀行從業人員，尤其是我這種直接對客的理財經理來說，這種是高風險行為。單位裏問什麽事情，我也隻說家裏缺錢，沒有說詳細的，但年後估計會有處分了吧。要麽勸辭，但領導也體諒，可能會讓換崗到一些低風險的崗位上去。但不管怎麽樣，降薪是肯定的，以後升職發展也會有很多問題。”
“這都是往好的方麵想，前提是我不在去動那些xin用卡。”李子卿有些絕望地說道：“但怎麽可能啊……”
“你弟呢，是再犯了嗎？”
“嗯，我錯信了他。”李子卿搖著頭，道：“我讓他還好錢發給我還款圖，我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會騙我，到處拿別人的還款圖，甚至自己PS圖來騙我。”
“我媽身體不好。”李子卿道：“上次出了這事情的時候，我媽直接被氣的進了醫院，差點走掉。現在，三四個月的時間，二十萬，又變成了三十萬，不，應該是直接漲了五十萬了吧。我真的無能為力，麵對這種事情，我真的無能無力了……但……”
“但我也不想看著家裏人就這麽受苦啊，我能做到最狠心的事情，就是不去管不去問。”
重情義的人，活得很累的。
如果李子卿沒那麽好心，沒那麽善良，碰到這種家裏人，直接自己跑得遠遠的，她也不會有這種煩惱——項泰可以這麽勸，但他很清楚這麽勸的話根本沒有用。
每個人對家人的重視程度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巴不得終身不見麵，你再勸好也沒用。有的人願意為了家裏人去死，你再怎麽欄也沒有用。
項泰歎了一口氣，事情的經過已經屢清楚了，不算是離奇，隻是，沒想到正好發生在這麽個姑娘頭上。如果她沒有那麽重視家裏人，或許也不會變的這個樣子。
“姐。”
項泰垂著頭，問道：“你不會想著，努力再去借一筆錢，然後把錢給家裏人後就自己……”
他感覺這就是李子卿的解決辦法。李子卿想要去借網貸的話，不說少的，十幾萬二十萬應該能借的到。
到時候人死債消，自己一個人解決一切，讓自己的死亡去敲響最後的警鍾，自己弟弟再怎麽樣，也管不著她了。
李子卿否認道：“怎麽可能，我不會去想……”
說著說著，她也陷入沉默了。
因為這的確是她最後的辦法。沒有辦法的辦法。
或許還有其他辦法，但其他辦法都是連累別人，拖累別人。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和家人已經成為一個負擔了，甚至有可能變成一輩子的負擔，但她不原意去連累別人。
“你還是想幫他，對吧？”
“……”李子卿沒有否認。
項泰出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他還能怎麽辦，李子卿就是這樣，她哪怕自己委屈到死了，也想照顧身邊的人。說是氣歸氣，但李子卿的性格注定了，她不會不管自己的家裏人。
你可以說她逆來順受，你可以說她沒有勇氣反抗，但如果她不是這麽一個溫柔到有些傻的人話，項泰也不可能會為了她而操心。
唰——
項泰走到角落裏，把自己那塊白板拿了出來，將上麵還殘留的“愉悅的心情”幾個字擦掉，然後拿出馬克筆，在上麵龍飛鳳舞的寫道：
【觸發成就：浪子回頭】
【浪子回頭，浪你MB，回你MB的頭！】
【獎勵：老子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