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沈彤(上)
開學第一天的上午,項泰過的並不那麽開心。
自從何姿加入社團以後,社團裏的核心人物就已經從他項某人變成了何姑娘了,這一群平時GAYGAY的,口頭上說著“要什麽女人”的漢子們,一旦真的遇到女孩子了,就把項泰徹底忘在了腦後了。
到最後,隻有我一個人真心喜歡和男孩子玩的嗎?
流水的姑娘鐵打的哥們,可就連鐵哥們劉靖都已經開始拿著項泰開玩笑取悅何姿了,這讓項泰特別的難受。
他項某人隻能安慰自己,這一些人隻是太久沒和女孩子打交道了,等新奇感過了,他們還是會發現,還是他比較好。
何姿對項泰今天的態度有點不冷不淡,沒有刻意的回避,也沒有刻意的搭話。看來昨天發生的小插曲還是影響到她的情緒的,項泰雖然不知道這種情緒到底是怎麽起來的,但他總歸知道,別人不想看見自己的時候別往別人那邊湊,而最後要散開的時候,她才跑過來,和項泰說了一句:
“別忘了設備。”
什麽嘛,表麵上給我小臉色看,背地裏還不是惦記著我拜托的事情,外冷內熱的家夥。項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目送她和同班裏同學一起往教學樓那邊走了以後,才自己去上課。
也是啊,街頭表演好像需要音響麥克風之類的東西。他一邊思考道:難道要去居委會阿姨那邊借個放廣場舞伴奏的音響?可是好像沒麥克風啊。
不過那種音響到底怎麽運作的啊,難道是充電的?還是用柴油機的?總感覺好高級啊, 放一個晚上音量都不帶一點減少的,電量真牛皮啊。
“我想想啊,不知道有沒有在歌社之類地方的學長學弟。”項泰翻著自己的微信通訊錄,準備看看到底有誰可以幫忙,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人。
能借的東西絕對不買,項泰的收入相比較大學生來說算是不錯的,但也不能說是有錢,三間房間租出加起來五六千的收入,單論工資的話絕對不高。夠他自己吃喝開銷沒問題,但想存下來大錢也很難,畢竟什麽開銷都要自己來,還要自己交學費——雖然學校裏可以申請補助,但項泰總覺得自己有這個收入了,實在拉不下臉去申請。
他存款難道倒是有不少,大概還有八十來萬,當年她母親留了一個底兒,買了一份保險,但他平常都不太想去動這個錢。而且這裏麵也都規劃了,十萬塊要買魔都的車牌,現在他已經在拍了,預留二十萬買車子,剩下五十萬以後可都是他的老婆本。
雖然小姨和小姨夫總是說,以後他結婚的錢他們家出,可別人的好心,項泰覺得心領了就夠了。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真沒錢。
要真沒錢,他就去做上門女婿,反正現在二胎政策也放開了,到時候隻要有一個孩子姓個項,讓我們老項家不要斷後就行——項泰的父親雖然不是獨生子女,但也是兄弟姐妹中唯一的一個男孩子,項老頭對他這個老項家的獨苗孫子可是看的緊的很,年年都在催婚。
把思考回路扯到正事上麵,項泰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可以問誰借,幹脆發了一個朋友圈,向萬能的票圈求助一下。
朋友圈的人天天都裝的自己上天無敵無所不能,不用上班隻要旅遊,不是吃飯就是唱歌,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平時牛皮的不得了,希望能有人解決吧。
結果,還真給解決了。
“東西都在這裏了。”紮著雙馬尾辮,穿衣和化妝風格看起來很黑暗朋克風格的女生朝著邊上努了下嘴,道:“頂多借你兩天,大後天晚上之前要還回來的。要是弄壞了,你就把你們社團裏的器材拿多來抵債吧。”
“哦,謝啦,我今天明天用一下,後天白天就給你還過來。”
項泰看著眼前這個臉上寫滿了厭世和嫌棄情緒的女生,總覺得像是看到了金克斯或者哈莉奎茵,對方普通話標準也不像是個外國人,但五官上,倒有一些外國人的顯著特征。
他雙手合十感謝了一下,很誠懇很誠懇。
“反正大後天就行,你自己用吧,沒空招待你了。練歌了。”
“好,真的太感謝了。”
項泰拖著小推車把設備都拿了出來,然後喃喃低語道:“這女生誰啊,什麽時候加的好友,怎麽一點印象都沒了。”
微信通訊錄裏永遠有那麽幾個從來沒說過話,連什麽時候加的都不記得的人。而且這種人一般都不怎麽發朋友圈,不然項泰也不會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還認識這麽一個人。
太尷尬了,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把東西給借了。下次打聽一下吧,項泰回頭望了一眼,學校裏玩搖滾的樂隊應該就那麽幾個吧,不難找。總不能借了人家東西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
總感覺自己這麽做,有點牲口哦……項泰想了想,為了成就,鑽牲口都沒問題。
下次再說吧。
“和何姿發條信息,問問她晚上有沒有空……”項泰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興高采烈的往回走,同時在心裏思考道:國內的街唱有,而且不像國外非得要辦證才行,隻是你要是在南京路步行街或者其他人流太多的地方,很容易被趕走。而天橋這種地方吧,又沒辦法達成一百個人的人數要求,所以……
找個大學城附近的廣場吧,別在自己學校附近就好。
換兩個地方,確保兩次表演,一個晚上搞定!
……
“所以,你準備唱什麽歌?”
“不知道。”
“你沒準備嗎?”
“幹嘛準備啊,你唱的時候我上來哼哼兩下就行了。”
“……我現在可以回家嗎?”
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那一副“都靠你了”樣子的項泰,何姿莫名其妙聯想到了那些天天喊著“自己動”的渣男……她把這奇怪的念頭搖出去,詢問道:“你確定不會被趕走嗎?”
“不會的啦。”
項泰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已經全副武裝起來的何姿,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帶口罩能唱歌嗎?”
此時的何姿已經戴上了口罩,有必要的話一會還能再帶個墨鏡。隻是項泰看著有些眼熟,不過他也沒多想,眼熟不是很正常嘛,最近天天見麵來著。
“真絲口罩,透氣性挺好的,調寬鬆點不會影響發聲,有些不露臉的主播就是帶這個唱歌的。”何姿解釋了一句,然而她現在非常忐忑不安,因為項泰實在不像是有完全準備的樣子,完全是一問三不知啊。
“這麽高級,特意買的嗎?”
“算是吧。”
“那記得找我報銷,幫忙歸幫忙,不能讓你自己貼錢。”項泰道:“你不收我出場費已經很感激了。話說回來……你們以前出去表演,收錢嗎?那是不是賺的很多?”
“商演嗎?”何姿想了想,說道:“挺多的,一般一場報價都是幾十萬。”
“幾十萬這麽貴啊?”項泰驚訝的說道:“我還以為幾萬塊呢。賺的那麽多。”
“之前那些主播一姐之類的商演價格都要小幾十萬了。”何姿搖頭,道:“但我們那時候未成年,一般不敢多接這種演出,而且接了能到手上的也不多,公司分成,經紀人抽成,再按三個人比例分下來,我能拿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那也挺多了。難怪一個個都想做明星。”項泰嘖嘖了兩聲,這麽說的話,自己找何姿幫忙還算是省下來了很多很多錢了?想想跟白賺了一樣……
“隻從收入上來說的確是的,而且現在成名比起硬實力更看機遇和炒作了。”何姿見出租車司機有些好奇地打量自己了,就打住了這個話題,道:“我們還有多久到?”
“一會會,到了先觀察下再說吧。”
……
下了車以後,項泰拉著大箱子小箱子,行走在夜色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後,他發現了一個不錯的地方,一個廣場的角落裏,附近沒有商家,不會影響到別人,人流量也還算可以。
“就那裏吧?”他朝著何姿問了一句,何姿沒有接頭表演的經曆,有些擔心的問道:“不會被趕走吧?如果……”
“安心啦,我跑得快。”項泰拍了下胸口,說道:“出了什麽事情的話,我扛著……”
“???”
“我扛著設備先跑啦,你一個人跟上來就行。”
“哦。”
何姿深呼吸了兩下,平緩了一下心情,問道:“你不是說要合唱嗎,先說好,認真唱歌,別搗亂。”
“嗯……你先說你準備唱什麽,我臨時看下歌詞。”
“你是要吸引目光是嗎?”
“是啊。”
“那我唱流行一點的歌吧,光年之外?綠色?為你寫詩之類的?”何姿有自己的小曲庫,她這個年紀的人記憶力還挺好,不需要提詞器,就能唱很多歌。
“哦哦哦,光年之外我聽過!”
項泰眼睛一亮,說道:“你隨便唱兩首吸引點人氣,然後我再唱這首怎麽樣?”
何姿突然感到一些壓力,項泰你到底是聽過還是會唱啊?為什麽總覺得你現在意外的有些不靠譜呢。
但這次出來本身就是幫他忙的,何姿也隻能忍了忍了。
“我先研究下設備,誒,隻有一個麥克風啊,好麻煩。”項泰躲在邊上開始研究設備來,而何姿則帶上了耳機,一邊聽著歌,一邊小聲哼著找感覺。
在她看來,既然是表演,那就肯定要重視,舞台對於她而言,不僅僅是展現自己的地方,也是她少數最最自信的地方。曾經吃過了那麽多的苦頭,雖然不至於一天練習二十五小時,發燒到四十多度也不下火線,但她的青春年華中,大部分都是在練歌室和練舞室裏度過的。
這一切,不是上天給的,而是自己辛苦練習來的,也是她最為自豪的東西,既然要展現,那她就要展現的最好。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你走你的獨木橋我唱我調”
“誰的孤獨它像似把刀,殺了我的外婆橋”
“別再犯傻 再剪短發”
“你送的鞋子合腳它又怎會掉”
“誰的無情它像似毒藥喝下不煎熬……”
當何姿開口唱的時候,本來還在關心路人們情緒的項泰,突然就轉頭看向了她。
開口跪——這是項泰的第一印象。
被一種清冷卻飄然出世和婉轉淒美的感覺占據心頭——這是項泰的第二印象。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小,周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仿佛一切塵囂都已遠去。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她仿佛就成為了全世界——這是項泰的第三印象。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他也聽過一些唱歌很好聽的人唱歌,但和何姿比起來,總感覺少了什麽。他跟著聲音,把視線放在了閉著眼睛握緊話筒的何姿身上。
聽著看著,項泰突然明白了一些,這種感覺,應該是很喜歡和熱愛的感覺吧。人隻有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時,才會發出這種自信的神采。
他甚至都感覺自己忘記了成就的事情,隻想在這裏靜靜的欣賞。
嗯,不可能會忘的。
又不是海妖在唱歌,還能魅惑人心不成?項泰怎麽可能忘記成就的事情啊,他開始數起了附近的人,現在已經有十幾個人停下腳步了,想來一百個人的目標,應該很快了吧。
“謝謝。”
一曲唱完了以後,何姿才睜開了眼睛,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圍觀了以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拿著話筒輕聲說了一句後,看了眼項泰……
項泰已經拿起她的手機開始播放了第二首的伴奏了。
這麽壓榨的?喘口氣都不帶的?唱的好不好為什麽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姿的感覺有些微妙,自己最優秀的一麵,仿佛在項泰眼裏完全不存在一樣。她仿佛看見了自己曾經的那個惡魔經紀人,隻忙著給她們安排行程,從來不會肯定她們的表現。
有點氣。
但前奏都已經放了,她還是唱道:“看著飛舞的塵埃,掉下來,沒人發現它存在……”
“這女生好厲害啊。”
“是附近學校的嗎?”
“真開口跪啊。”
路邊的行人們漸漸匯集了起來,大部分人都拿起了視頻開始拍攝起小視頻。無一例外的,對這麽一個唱歌優秀的女生,大家都抱著很大的好奇心。甚至有人看著她帶著口罩,還在猜測是不是哪個明星,也有人不停的想找攝像頭,看看是不是什麽節目的錄製現場。
總而言之,何姿的作用起的比想象中還要大,雖然說現在一百個人還未必有,但起碼大幾十都有了,項泰清點了一下,再加上正在靠過來的人們,目標人數應該差不多就能完成了。
“謝謝。”
何姿唱完了第二首之後,朝著項泰擺了擺手,示意他別急著放下一首,連續唱兩首歌,尤其是第二首歌又是音很高,她也需要稍微停頓一下調整下呼吸和嗓子的狀態才行——人家明星開演唱會唱不動了就換身衣服,或者幹脆閑聊一下。她也不是鐵人嘛。
“啪啪啪啪。”稀稀疏疏的掌聲響了起來,大家都給與這個表演非常好的評價。項泰見狀,走上去說道:“差不多了,一會直接進入正題吧。”
這麽快?也好,早點唱完也可以早點結束。何姿點了點頭,喝了口礦泉水潤了潤嗓子,朝著項泰小聲說道:“可以的話,你一會盡量壓低聲音唱,千萬別喊出來,哪怕是跟著哼唧也好。”
“哦哦哦,明白明白。”
項泰心領,他對自己的破壞力已經有了些了解了,決定這次低調,混一混掌聲就行。
何姿開始唱起了光年之外。
項泰湊到話筒邊上哼哼唧唧。
何姿唱的很好,項泰哼的很爛。
很多人對項泰投來了鄙夷和嫌棄的目光。
一曲兒唱完,隻有稀稀拉拉的人鼓掌。
“大家來點掌聲好嗎?”項泰像個胸口碎大石的,就差敲鑼上去讓大家鼓掌了,然而……
稀稀拉拉。
百來個人肯定是有的,現在這裏匯集起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隻是願意鼓掌的,可能就隻有二三十個人……
項泰有些茫然……
這和他預想中不一樣啊,明明剛才何姿唱完的時候鼓掌的人很多,為什麽我一加入進去就這麽淒慘?我的社員們演我就算了,連路人都開始演我了?
何姿也有些奇怪的看向項泰,她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下,自己這個忙到底算是幫完了還是沒幫完,隻是,看項泰的這個表情,好像對結果有些不太滿意。
不行,絕對不能這麽放棄。項泰腦筋開始狂轉,好不容易廢了那麽多力氣做了準備,還把人都匯集起來了,必須讓他們為我鼓掌……
不是唱歌也行,胸口碎大石?好像有點疼……武術?自己也不會,成就裏有什麽可以展現的?好像也沒有……他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謝謝大家能到這裏來。”項泰戲精上身,陽光的笑了下,用著很溫柔的語氣說道:“雖然我們不曾相遇過,但能在這裏,能被沈彤的歌聲所吸引聚集在這裏,也是一個緣分。”
沈童?什麽鬼?
何姿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妙,沈童是在說自己嗎?這家夥要開始撒謊了?
她看到項泰給自己拋了一個眼神,更是心肝兒都顫了兩下,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麽?
“我和彤彤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看到項泰突然給自己的溫柔眼神,以及那一切都在不言中的笑容,何姿的眼睛中透露出震驚。
“我們從北麵過來,一路唱,一路走,已經過了很多個日日夜夜了。”
何姿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可能很多人無法理解我們的行為,甚至我們的家人也不理解。她有好聽的歌聲,以及一個歌唱的夢想,而我願意陪著她去做很多無法理喻的事情,因為我知道,隻有在歌唱的時候,她才是最美的,最好看的。”項泰自我調侃道:
“想必大家應該都聽到了,其實我不擅長唱歌。”
人群中發出了善意的笑聲,而他笑了下,繼續說道:“她從來不嫌棄,總是覺得我唱的歌很有靈魂,我也這麽覺得,隻是,這種靈魂,隻有她才懂吧。”
“我很高興她能懂,不管是真懂還是假懂。”項泰轉過頭,看向何姿,說道:“我可能無法陪你繼續唱歌了,因為我的存在會拖累你。哈,瞧你緊張的,我並不是要走……”
“而是,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我是一個男人,我需要有能力帶著你一起去追逐你的夢想,也需要能在我們都類了的時候,構建出一個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避風港。所以……”
項泰從口袋裏掏了下,拿出一樣東西握在手心,朝著何姿單膝下跪:
“很抱歉,沒有鑽戒,也沒有鮮花,因為積蓄都被我拿去……”
“在我們的故鄉,買了一套屋子。”
他把手心中,自己家的鑰匙展示了出來,帶著緊張和激動說道:“很小,但窗戶很大,你可以沐浴在你最愛的陽光之中。很偏,但風景很好,你可以在鳥語花香中盡情歌唱。還有……他的男主人……”
他有點哽咽,又有點不安說道:“有點傻,但很愛你,在你心情好的時候可以陪你鬧,在你想唱歌的時候為你鼓掌,在你難受的時候給你肩膀,在你生氣的時候主動把腰間肉給你,在你累了的時候可以為你洗腳,在你,在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口氣大聲說道:“在你餓了的時候能給你準備一頓不那麽好吃的飯,在你渴了的時候隨時給你端上四十五度的溫水,在你笑的時候笑的比你還大聲,在你哭的時候心揪的比你還疼。所以,所以,所以……”
他重複了好幾遍的所以,最後把話筒放下,抬起頭看向何姿,用著很輕的聲音,說著隻有她能聽見,但所有人都能猜得到的話:
“彤彤,你願意,成為它的女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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