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過往(十五)
第722章過往(十五)
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笑臉在眼前閃過,周圍突然冒出了濃密的白煙,慢慢地遮蔽了她全部的視線。連同她的意識也開始混沌起來。
等到那一陣煙霧再褪去的時候,她才看清,那白色的看似煙霧的東西原來是雲。
她這是在哪裏?
她左看看右看看,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透明的靈力球裏麵,腳不著地,下麵漂浮著的都是深深淺淺的雲。身邊還有一個人,從自己的身體位置看過去隻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襟。
想抬頭往上看,可一動才覺得不對,不僅是頭抬了起來,就連整個身子也跟著滾動。整個的翻過來,肚皮朝上,她才看見頭頂的景象。
是個男人,長相看不見,隻能看見他的下巴和如玉的頸部。他抬著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喉結一上一下動彈著,好似很緊張的樣子。
“好久不見,我很想念你啊大侄子。難為我傷一好就來找你,可你的表情似乎不太歡迎我啊!”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來,卻沒看到他人出現。
“赤血……”這個捧著她的年輕男子手在顫抖,聲音也有點抖,不完全像是害怕,更多是仇恨引發的戰栗。
“唉,孩子大了就是不好,小時候還會乖乖叫叔叔的,現在都開始直呼我的名字了。真是讓我傷心呢!”
“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要的不是一直都說得很明白嗎?賢侄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不可能答應你的!想要這空間,除非我死!但很可惜,你又殺不死我。”
“沒錯,確實我短時間內殺不死你,但是不代表日久天長的,我還殺不死你啊!現在這空間裏的萬物已經開始熟悉我的氣息了,等千年萬年以後,我的氣息完全取代了你,你就不需要再活著了。不是嗎?”
“是嗎?也許在那之前你就會死。”
“就憑你嗎?賢侄,你可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雖然是尊上的兒子,可你比起他來,還差得遠呢!哈哈哈哈……”
年輕男子沒有再搭話,可雙手卻突然用力,死死抓緊了靈力球。他那一直仰望著天空的頭此時也低了下來,讓她看清了他的臉。
此時,他的臉色蒼白,額頭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掉,仿佛在承受著什麽難以忍受的痛苦一樣。他死死咬著嘴唇,嫣紅的血從他的牙縫之中滲出,一滴一滴滴在透明的靈力球上。
這張臉她不認識,不記得。可看著他流血,她卻莫名覺得煩躁,想替他抹去那摸豔麗的顏色。可是她做不到。因為直到此時她才認清自己身體的全貌,她現在隻是個連四肢都沒有的圓球!
“如今我不能殺你,但你也別想衝破我的傀儡術!你的記憶雖然恢複,但我也能讓你再忘記一次。銀傾月,我們走著瞧!”
那攝人心魄的恐怖威壓消失了,可年輕男子所承受的痛苦才剛剛開始。他低著頭,眉頭緊鎖,那薄唇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無比,其上沾染的血色卻又豔麗無比,反差極其明顯,格外妖異。
“你不會得逞的……”他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仰頭大喊,“除非我死!”
大約是痛苦太大,他雙手的指節都捏到發白,力氣用到極致的結果就是靈力球轟然破碎。
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驟然失去了支撐隨風飄落,離那山崖越來越遠,也離那個雙手抱頭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男人越來越遠了。
清越的琴聲又一次準時在山崖上響起,她又一次控製著自己的身體隨著風飄向那山崖附近。坐在山崖上的那個男人還是銀發白袍,抱著把樣式古樸的琴叮叮當當地彈著。
這已經是她看到他的第四年了。這四年來每一天他都在同一個時間來到同一個地方彈奏,不管是日曬還是雨淋都從沒有間斷過。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每天重複地做同一件事,不覺得很無聊嗎?
可她想想,自己不也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過程嗎?隨著風飄到東飄到西,但又總在琴聲響起的時候回到這山崖前,靜靜地看著他,聆聽他。
那天從他的靈力球中掉出去以後,她就變成了跟雲霧一樣的絲縷狀,四年來再沒能回到當初的球狀。有時候她在想,如果能夠變回原來那個球的樣子,她是不是就可以到地麵上去看看?
可是怎麽變回去呢?當初在他的手中自己確實是球狀的,會不會他其實是有辦法的?她想著,要不去問問他吧,可是每次看到他冷漠的表情和閑人勿近的氣場,她都忍不住退卻了。
今天也會是同樣的一天吧。她想著。
可今天卻不一樣了。當那琴聲停下來,他抬起頭,清淡的目光凝視著她。她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心中有些小小的疑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的睫毛這麽長?
等等……她……為什麽能看清他的睫毛?
原本混亂的思緒仿佛在一瞬間縷清,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湊到了他的麵前,就差沒懟在他臉上了。
可他依舊神情淡漠,清清淡淡地看著她。她看著他瀲灩的紫色瞳孔,那其中顯出了她的影子,隻是類似於雲霧的淺淡的灰影。
這是我嗎?我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
“看夠了嗎?”他突然開口,嚇得她一激靈。
而就在那清澈的瞳孔之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因為驚嚇而瞬間顫抖收縮的身體,在瞬間變成了球直直落下!
咦?變回球了?
她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溫度偏低,像是一屁股坐在了一塊名貴的玉璧之上。尤其是從上而下投來的清淡的目光讓她壓力巨大,十分心虛。不由地挪了挪屁股,想從他的掌心滾出去,假裝自己並沒有人肉炸彈似的撞到過他一樣。
可就在滾到邊邊的時候,又被人一指頭戳回了原地。
“乖乖待著。”他說道,掌心拖著她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斷崖。
嗯?琴不要了?這是她此時心中唯一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