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有難同當
“清靈，你……”夏崇昌站了起來，走到玉玲瓏麵前將她拽了起來，心疼與不忍寫滿了他的麵容，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你知不知道，我答應過你母親不會再讓你踏足險境，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怎麽跟你的母親交代，九泉之下還有什麽顏麵再去見瑤兒。”
“父皇……”玉玲瓏有些動容，但眼神依然堅定，“父皇，兒臣曾經說過，您是個好皇帝，您應該比誰都清楚，八哥在大楚與西涼的邊境戍守邊關，輕易動不得，此時朝中根本沒有有把握擊退東越的將領，況且，孤嶺那裏我最熟悉，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了。”
“清靈你不要說了，朕意已決，朕不會同意的。”說著，夏崇昌背過身去，不再看清靈，因為他知道清靈說的是對的，的確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更有把握，可是他怎麽忍心，讓清靈再去踏足那樣的險境。
“父皇，先君臣、後父子，請父皇以大局為重，若是東越得了先機，局麵就難以控製了！”玉玲瓏有些激動，見父皇根本不理自己，又繼續說道：“父皇，若是母妃她也一定會同意的。”此時玉玲瓏眼波微動，但努力忍著不讓自己流淚，她心疼自己的父親，他失去了此生最愛的女人，失去了最疼愛的孩子，他已經失去太多了，玉玲瓏不能再讓他背負上無能昏君的罵名，不能眼睜睜看著大楚被東越侵犯，“父皇，當年害兒臣的始作俑者就是戴慕天，如今他又挑起了兩國之戰，兒臣不能坐視不理，就算是為了母妃和兄長，兒臣也必須去！兒臣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你當年又何嚐想讓自己有事……朕……已經後悔過一次了，清靈……你不能讓父皇悔恨終生。”夏崇昌用很輕的聲音說道，顯然他有些動容了，但對韓瑤兒和夏希軒的愧疚在他內心深處紮了根，他沒辦法說出“同意”這兩個字。
玉玲瓏深深歎了一口氣，“當年的事也不是父皇的錯，若不是戴慕天在暗處搞鬼，這一切都不該發生，這個故事從兒臣開始，也該由兒臣親手去了結。”
“清靈，你先退下吧~”這是夏崇昌第一次主動讓玉玲瓏離開。
“父皇……”
“好了，先退下吧~”夏崇昌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玉玲瓏也知道再糾纏下去隻會讓父皇更加煩心，既然暫時沒辦法讓他同意，那便先去看看樂君也是好的，便向夏崇昌求了旨向思過苑走去。
玉玲瓏出了陵廣殿，徑直向思過苑走去，誰知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永樂宮門口，心想著：來都來了，總要進去看看的吧，反正時間還很多。
永樂宮中，因為剛剛入春，梨花還未開的茂盛，但韓瑤兒曾經在宮中種植的淡紫色三輪草依然長的很美，想來是有專人來打理的。
她怔怔地看著正殿廊下，一個宮裝美婦坐於廊下，旁邊還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細看過去，那個女人與玉玲瓏的模樣竟有七八分相似，隻是舉手投足，一眸一笑之間流露出無盡的溫柔與溺愛。
“母妃，你很喜歡這些紫色的小草嗎？”小女孩的聲音如清鈴般動聽，一臉的天真無邪，望著她的母妃。
而她母妃卻隻看著這些“紫色的小草”，也沒回頭，“是啊，母妃很喜歡~”
小女孩很苦惱的樣子，撅著嘴，“可是清靈卻不喜歡。”
宮裝美婦並沒有驚訝，回頭看著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柔地笑了笑，“那來說說看，清靈為什麽不喜歡它們~”
“清靈覺得，它們不如宮門口的那幾株海棠花美，又不如梨花香甜，不會開花不會結果，除了冬天都不會有什麽變化，真真無趣極了。”小女孩一臉嚴肅地撒著嬌，樣子可愛極了。
“是嗎，本來母妃也不是很喜歡它們。”
小女孩眼睛中充滿了疑問，像是在說不喜歡為什麽還要種這麽多。
“清靈，你知道這些小草叫什麽嗎？”
“不知道~”
“它們叫三輪草，母妃也是在嫁給你父皇之後才喜歡上了它們，喜歡上了它們的顏色，更喜歡它們的寓意。”
“寓意？”
“是永恒的思念。”宮裝美婦見小女孩一臉不解的樣子，寵溺的笑道：“沒關係，咱們小公主還小，等你長大以後遇見了自己心愛的男孩子，就會明白的。”
玉玲瓏的眼中充盈著淚水，視線變得模糊，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待視線再變得清晰的時候，廊下的兩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母妃，我好像明白了。”
怪不得，母親如此鍾愛三輪草，自己那時候不懂，隻覺得三輪草不好看也不香，直到現在才懂得當時母親的心情，父皇是一國之君，不可能日日陪著母親，母親深愛父皇卻又不想讓他為難，才種了這許多三輪草寄托自己的思念。
這麽想著，已經來到了思過苑，三個黑色的大字嵌在朱紅色的牌匾上，雖然看上去有些老舊了，但還是打掃的很幹淨。
玉玲瓏隻身前來，手執夏崇昌賜的金牌，暢通無阻地進了思過苑。
思過苑中，沒有宮女太監，有的隻是蕭條的景象和一對男女在樹下對酌，說是思過，但到底還是皇親，待遇也沒有太苛刻，隻是沒有人服侍而已。
皇後還是皇後，被禁足而已，嫡公主還是嫡公主，住在嫡公主府中，隻是威風不如從前罷了。
而這一切看在玉玲瓏眼中是何等諷刺，害死了自己母兄，又三番五次差點害死自己的人，竟然活得如此瀟灑自在，從容不迫，深覺不公，但到底有著骨肉血緣，始作俑者又是戴慕天，自己到底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真的為難他們，哪怕看在胡樂君的麵子上。
夏希玨與胡樂君聽見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了一絲意外，平日裏除了送飯菜的內監是不會有人來的，更何況是這個時辰，忙回頭看過去，走進來的卻是一個侍衛服侍的人。
夏希玨談談問道：“可是父皇有什麽吩咐嗎？”
玉玲瓏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輕聲笑道：“四皇兄，不記得我了嗎？”
這個聲音，明顯是女子，夏希玨仔細打量了一番，瞳孔縮了縮，說道：“你竟然還活著，都說清靈公主在東越失蹤了，我以為死了呢。”
胡樂君這時候也也認出了玉玲瓏，忙上前抱住了她，喜極而泣，哽咽道：“清靈，你沒事，這段日子我日日都夢到你，夢到你又掉到了雪窩之中，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玉玲瓏笑了笑，“樂君，清靈公主失蹤了，我叫玉玲瓏。”
夏希玨哼笑了一聲，冷言道：“裝模作樣……”
聽夏希玨如此，玉玲瓏心中冷笑，還是那麽心胸狹窄，不過也沒有理會他，本來今日就是來看樂君的，輕挽著樂君的手，柔聲道：“樂君，你在這裏終究是委屈了，不過是被別人拖累的……”說到這裏還不忘瞥一眼夏希玨，“樂君，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胡樂君搖搖頭，歪著頭笑了笑，頗有些風輕雲淡看破一切的意味，“玲瓏，不瞞你說，聽說父親被革職發配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傷心，但是也知道是父親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那是他應得的，好在他沒有因為陷害公主而判了死罪，我已經很慶幸了。還有……”胡樂君放低了聲音，說道：“殿下他對我很好，本是夫妻也說不上連累不連累的話，這些年他待我也算盡心，我卻沒有發現注意到他做的這些事情，沒有及時勸阻他，也是我不夠貼心他，沒有盡到妻子的責任罷了。”
“樂君你別這麽說，我……”
“玲瓏你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回來的，那清靈公主怎麽辦？”
聽到這個問題，玉玲瓏怔了一怔，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巾幗公主，女中豪傑，這個名號擺在這裏，東越便不敢造次，然而此刻，她卻不敢把這個身份擺在麵上，她怕，怕東越雖不敢動手卻敢逼自己回去當太子妃。
上官融輝確實不錯，雖然有時候有些自私卻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如果自己沒認識過梓宸那也便去當太子妃也無妨，但有了梓宸，縱然天下再好的男兒也不是梓宸。
胡樂君看玉玲瓏有些發愣，輕聲問道：“怎麽了？”
玉玲瓏低眉淺笑，“巾幗公主不會再回朝了，清靈公主也便成了往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我聽外邊的宮人說最近東越蠢蠢欲動，怕是……”
“你放心吧，有咱們這巾幗女英雄在，兩個東越也不怕啊……”
夏希玨雖然平日裏不喜玉玲瓏，但是對她在兵法武功上的造詣是真的心服口服，這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純純的稱讚，也是安慰胡樂君。
玉玲瓏哼了一聲，一副得意的神色揚在麵上，也不再提這件事，岔開話題說道：“樂君，我在這裏不能待太久，會引人懷疑，你放心，你父親那裏梓宸會派人照應，你不必擔心，我……該走了。”
胡樂君滿眼不舍，但也知道玉玲瓏的為難之處，不依不舍地鬆了手，目送著玉玲瓏離開。
夏希玨見玉玲瓏離開，拉過胡樂君的手，柔聲道：“樂君，她說的沒錯，我之前也說過，是我連累了你，若你不想在這裏，我自會想辦法求父皇讓你離開……”
“殿下說什麽呢，你我夫妻，有福同享，有難也該同當……樂君會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