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時光靜好
清靈體力不支，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但卻沒有預期地摔在石板地上的疼痛，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氣息如此熟悉，很安心。
清靈任憑自己靠在梓宸身上，掙紮地睜開眼，卻發現梓宸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抬頭看向前方，口中沉聲道：“累了嗎，累了就休息一下，馬上就送你回去。”
清靈艱難地搖搖頭，“我不想回公主府。”
清靈順著梓宸的目光看去，發現夏希竣正立於自己身前的位置，用手接下了剛剛甩過來的鞭子。
雲果見是夏希竣來了，忙鬆了手，跪在地上，“見過寧親王。”
夏希竣厭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雲果，把鞭子仍在她身上，縱然生氣也沒有表現在麵上，語氣卻很冰冷，“天澤，你這次太過分了。”
天澤絲毫不在意，她小時候就經常欺負夏希竣，現在就算變成親王她還是一樣不把他放在眼裏，“我怎麽過分了，她可是自願的。”
夏希竣向前逼近了幾步，“你若是覺得自己有理，現在就與我去麵見父皇。”
大概天澤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火了吧，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但見父皇這件事情她還是不怕的，揚聲道：“去就去，她縱容她的朋友偷我的東西，我已經放過她朋友一馬，還要怎麽樣！寧親王，我告訴你，她就是個冒牌公主，把她帶回來的你也逃脫不了幹係。”
夏希竣也不欲再與她爭辯，反正到了夏崇昌麵前，自有公論。
而這，也是清靈要看到的結果，一旦天澤對自己動手，這件事就鬧大了，那麽不管誰偷了她什麽，都變成了小事。
這麽想著，大概也是安下了心，清靈終於睡了過去。
夏希竣臨走前，回頭看向梓宸懷中的清靈，有些心疼，有些嫉妒，走到梓宸麵前，輕聲說：“此刻你能擁她在懷中，是你的幸運，但你若是不能好好保護她，就離她遠點，如果是我，我定然不會讓她隻身前來，遭這份罪。”
梓宸如何不知道，夏希竣對清靈的感情已經超過了兄妹之情，他感謝夏希竣在北海救了清靈，然而也怨他把清靈帶回了這陰謀暗湧的皇城之中，但仍然維持著他那招牌的笑容，反問道：“寧親王殿下口中的保護，焉知不是對清靈的傷害呢。”
夏希竣苦澀地笑了一下，“你說的沒錯，所以請你好好保護她。”
“那是當然。”
梓宸對夏希竣本身就沒有什麽敵意，他從來沒把夏希竣當作過敵人，夏希竣如此一說更是讓梓宸對他多了幾分欽佩之感，況且如此情況下，多一個人保護清靈未嚐不是好事。
夏希竣與天澤離開之後，梓宸也抱著清靈回了盈客樓。
馬車停在了盈客樓的後門，剛邁進去，就看見楚憶薰正坐在盈客樓後院的樹下，手臂環著膝蓋，蜷縮在一團，梓宸見狀忙喚了她一聲。
楚憶薰聽梓宸回來了，忙抬頭看去，發現梓宸懷中的姐姐渾身是傷，也顧不得擦掉臉上的眼淚，趕緊上前去，結果這一看不要緊，原本臉上的淚水還沒幹，又哭了起來。
梓宸也顧不得安慰她，忙吩咐著：“小薰，快去把你姐姐的房間收拾一下，順便把薑嬸喊來，叫人燒點水，快點！”
小薰慌忙點著頭答應下來，一溜煙跑沒影了。
盈客樓後院特意有一間屋子是留給清靈的，準確的說，是留給玉玲瓏，之前她來並沒有讓她住在這裏是怕她多想，但現在想要養傷，清靈又不想回公主府，再去客房就有些顯眼了。
梓宸想著清靈有武藝在身，縱然天澤再怎麽厲害也傷不到清靈，然而當自己派去的人回報說楚憶薰被吊在樹上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天澤就是個瘋子，便直接去了寧親王府。
這種事情，別人管不了也不會管，隻有夏希竣，一定會立即趕去救人。
然而還是去晚了，但他縱然心疼的要命也不後悔，因為他知道當時麵對天澤公主，隻有這個辦法能保楚憶薰平安，而她想救楚憶薰。到底自己隻是江湖人，想從天澤手中救人辦法還是局限了一些。
梓宸把清靈輕輕放在了床上，這個時候薑嬸和楚憶薰也趕了過來。
“你們幫她清理清理傷口吧，我先出去了。”
說罷，梓宸便離開了。
坐在後院的石桌前，清靈蒼白的麵孔揮之不去，滿眼都是她身上的傷痕，梓宸突然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像當時她失蹤時候一樣的感覺，自己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讓她隻身犯險還受了這麽重的傷，夏希竣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沒有保護好她。
日頭西沉，路秋從外麵辦事歸來，乍一聞了此事心中那股疑問又湧了上來，這幾次事，事事衝著盈客樓而來，恰當好處，要說沒有人將盈客樓中的事情與外人說，打死路秋也不會相信。
沒多一會，楚憶薰與薑嬸也從清靈房中出來，薑嬸手中的托盤中全是帶血的紗布，而楚憶薰則是眼眶紅腫，顯然一直在哭。
薑嬸隻說清靈沒事，去給她熬點粥啊湯啊的，飯可能是吃不進去了。
楚憶薰隻說姐姐要見梓宸，然後便回房了，消沉、失落、無助。
清靈房中，彌漫著血腥氣味，薑嬸與楚憶薰給清靈處理好傷口已經換上了幹淨寬鬆的衣衫，此刻的清靈麵色蒼白，聽有人進來睜開眼，向梓宸投去一個微笑。
清靈從未見過梓宸這樣哭喪著臉，不覺好笑，打趣道：“我又還沒死，你這副表情是做什麽。”
梓宸低頭笑了笑，走到床邊，“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隨手拉過來一個凳子坐下，打著扇子為清靈輕輕扇扇風，歎了口氣，“我是沒想到你這妹妹下手夠狠的。”
一提到天澤，清靈沉重地吐了口氣，皺起了眉，顯然心情很不好，“算了，不說她了，小薰沒事吧。”
“天澤公主被寧親王帶去麵見聖上，自然是沒時間找小薰的麻煩了，隻是小薰很自責，你不好起來，她是不會好了。”
清靈也管不了那麽多，自己傷成這樣，隨便動一動都疼得要命，但還是想起了天澤當時說的話，忙道出了自己的疑問：“梓老板，我這樣問可能不禮貌，但是我還是要說，盈客樓中的人，全都可信嗎？”
梓宸怔了一下，問道：“你是發現了什麽嗎？”
“天澤知道小薰本來是個小偷，還能把手釧神不知鬼不覺放到小薰房中，這如果不是盈客樓內部的人，應該做不到吧。”清靈停頓了一下，見梓宸沒接話，又繼續問道：“這裏到底有誰知道小薰的過往。”
梓宸麵色沉了下來，雖然帶來的都是摘星穀出來的人，但知道楚憶薰曾經過往的人並不多，“西涼那邊的盈客樓幾乎人人知道，這邊也隻有我，路秋，沈少阜，還有仇姑娘，路秋定然不會，隻有……”
“但也不能就因此懷疑沈少阜和仇姑娘，他們心直口快說漏了嘴或者有心人打聽來的，都是有可能的。”
梓宸歎了口氣，“也是冤孽。”說著起身給清靈倒了杯水，扶她起身，“你好好養傷，不要多想，盈客樓裏的人，除了我們三個人你都要小心一些。”
夏崇昌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大發雷霆，直接把天澤禁閉在府，沒有旨意不得外出也不允許人探視，任她怎麽哭鬧夏崇昌也不理，雲果欺淩主上被鞭打五十後直接趕出了皇城。就連之後來求情的皇後與太子都被訓斥說管教不嚴，然後攆了回去。
就像清靈想的一樣，夏崇昌關注隻有自己被打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情，楚憶薰自然也就不會有事，不論天澤怎麽哭鬧。
夜半，清靈燒的迷糊了一直在說胡話，就這樣守著清靈。
“母親，我想你……”
“梓宸……我不記得你了……”
梓宸心疼地握著清靈的手，放在唇邊，溫柔的目光凝在清靈的臉龐，這個溫柔的女子，白天遭受了那樣的事情，夢裏卻仍是溫柔海一片，絲毫不把仇恨放在心上，怎能不教人心疼。
梓宸怕，怕她再也記不起自己，又怕，怕她記起自己之後會再次毅然決然地離開。
“穆英……”
聽見清靈輕輕喚著這個名字，梓宸心中微微一顫，五年前梓宸救清靈回摘星穀的那晚，清靈睡夢中喚的就是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自覺將清靈的手更攥緊了幾分。
“你不記得我，沒關係，現在這樣就很好，如果記起我能讓你安心，那我便去想辦法讓你記起我，隻是，也會恨我。”
“那日在北海山洞中，你問我如果你死了，我還會記得你嗎，我當時沒有回答。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生，我便陪你這一生，你死，我便代替你走下去，完成你要完成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你會永遠在我心裏。”
梓宸話音剛落，卻聽一個俏皮的聲音從床頭傳來，“我說梓老板，這麽快就盼著我死了。”
梓宸愣住了，這個小丫頭竟然裝睡偷聽自己說話，此刻清靈正眨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盯著自己看，卻沒發現自己的臉已經比發燒中清靈的臉還要燙。
梓宸用手背靠在清靈額頭，燒退了，鬆了口氣，這樣便沒事了。
梓宸慢慢將臉湊了過去，一雙桃花眼就這樣映在清靈眼中，鼻尖不過離了一個手指的距離，清靈一時間呆住了，趁清靈發呆，梓宸忙問道：“那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
清靈被弄的鬢紅如霞，幾乎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雙眼睛悠悠轉轉，隻覺得口幹舌燥，半晌，隻蹦出了三個字，“我渴了。”
梓宸挑了挑眉，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轉身去給清靈倒水，喃喃道：“你放心，隻要你還活著，我就絕對不會先死，讓你傷心。”
梓宸離自己遠了，清靈也有了底氣，忙反駁說：“誰會傷心啊~”
梓宸也不再與清靈鬥嘴，隻默默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這樣靜好的時光，如果是永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