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靈
西涼北城牆之上，一白衣女子幾乎被淹沒在深深地夜幕之中，遙望著大楚的方向，手中不斷撫摸著一個玉牌，片刻，低頭瞧向手中玉牌，玉牌正麵刻著“清靈”二字，背麵雕著一對龍鳳，玉質極佳，做工精細，女子一臉憂傷，突然抬起手，做出了欲將玉牌擲出的動作，不料手腕卻被人牢牢抓住。
“這玉牌可是清靈公主存在的唯一憑證了，你真的舍得嗎？”
“清靈公主五年前就已經死了……”玉玲瓏感覺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漸漸鬆開，奮力將玉牌擲了出去，也算與往事做了個了斷，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回頭道：“梓宸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是仇姑娘，擔心太子妃去後院看看，偶然看見你向這邊來。”
“原來是仇姑娘，這麽巧……”玉玲瓏輕輕的苦笑了一聲，眼中盡是傷感，“五年前，若不是你恰好去情人穀采藥，怕我便要凍死在那裏了，雖然活了下來卻因寒氣侵體經脈受損，多虧穀婆婆才保住了我這一身功夫。五年來，我隱姓埋名，無法以真麵目示於人前，但我每每夢到五年前那一日的情形，夢到母妃與哥哥的死，都會驚醒，那時徹骨的寒冷我至今都還記憶猶新。”一向冷靜的玉玲瓏說到這裏情緒竟有些失控，“梓宸哥，我真的累了。”
是啊，不管是作為清靈公主的不讓須眉，還是作為玉玲瓏的靈動聰慧，她都隻是個女子。梓宸輕輕將玉玲瓏攬入懷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感受到那般的寒冷。”梓宸一臉溫柔，見懷中之人沒有應答，便繼續說道：“等此事一了，我們便去縱情山水，再不理這些凡塵俗事，可好？”
“恩~”
數日後，西涼皇帝下旨，命十三皇子抄沒了天殷派，一幹人等皆關入監牢。
隻不過，十三皇子抵天殷派時已是人去樓空，留下的隻有一些對這些事情毫不知情的小弟子，最後隻將一些蓋有太子璽印的書信呈給了皇帝稱是在天殷派大當家書房的暗格中發現的。信中內容明確，太子勾結天殷派陷害前太子，暗殺朝中重臣，謀得太子之位，指使其在大楚地界殺人放火，滅人滿門，太子全都無從抵賴，供認不諱，唯獨對這次天殷派的行動拒不承認，說自己並不知情。但信中種種，已經足以讓皇帝盛怒，下詔廢七皇子皇太子之位，皇後管教不嚴，禁足思過，後宮相關事宜全部交給慕容妃處理。而這次的和親最終定下了是十三皇子擇日迎娶嬈城公主。
幾日後，大楚使團啟程回國，十三皇子親送。
“你到底還是把與大楚太子有關的信件留了下來。”
“不論過去如何，因為他們一己私利而引發兩國戰爭，屆時民不聊生，絕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玉玲瓏深探一口氣，“隻不過便宜了戴慕天，竟丟下女兒獨自逃跑了。不過若不是事先讓路秋與楚姑娘偷來這些信件，怕是一定會被銷毀的。”玲瓏是知道摘星穀在很多地方都有眼線，方能洞察世事，確不想這眼線的能力竟如此不可小覷，這些信件到底放在哪裏怕是戴夢姬都是不清楚的。
玲瓏望著遠去的使團，眼中竟似有些不舍。
梓宸見玉玲瓏神色便知她在想什麽，“……還有……太子妃在被救後，昏迷之際，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梓宸猶豫良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玲瓏。
玉玲瓏沉靜片刻，輕輕撫了撫眼角，轉過頭不再去看大楚的使團，“樂君與我，自小結識，又同在軍中兩年，情誼自是不同，所以就算我被認出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到傷害。”
胡樂君與當時的清靈公主，年歲相仿，從小一起長大，皆不愛紅妝愛武裝，意氣相投，後來又同在胡徹手下隨軍出征，同樂同苦，便是親姐妹也不過如此。清靈公主之事發生之後，胡樂君是寧願相信她已死也不相信她會叛國，不過既然當時沒有找到清靈的屍身，她便一直堅信清靈一定還活著。
“話雖如此，”玲瓏平複了情緒，不再拘泥於往事之中，倒是對此次的變故有些疑問，“話說這西涼太子也奇怪，前邊那麽多罪都承認了，唯獨十三皇子府這使團被刺殺一事卻口口聲聲稱不知情。”
梓宸打著扇子，眼神凝肅，那是他在考慮事情的眼神，“這事關係到兩國友好以及西涼皇室的顏麵，若是認了，在大楚太子一事麵前怕是真的難逃一死了。”
向來皇帝最在意的都是皇室的顏麵，既然廢太子不承認，皇帝也便不了了之了，何況若是此事坐實，還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風浪。
梓宸收了扇子，拍了拍手心，故作姿態地說：“隻是可憐了戴夢姬那麽個美人，就這樣被發配了，也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麽樣。”
玉玲瓏伸手按住了梓宸的扇子，衝他挑了挑眉，“梓宸哥你若是心疼那個美人，不如去陪她，時時照顧在側也好放心啊~”
“放心，戴慕天那麽厲害，定然會想辦法救出他的乖女兒，我操什麽心，隻不過……”梓宸輕輕在玉玲瓏周圍嗅了嗅，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酸啊~”
“什麽好酸~”
“醋味。”
“淨胡說~”玉玲瓏麵上一紅，口中嗔著，作勢便要去打梓宸，卻突然停了手，眉頭緊蹙，顯然是想到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突然轉頭看向梓宸，表情嚴肅，“梓宸哥哥，你說，會不會……”玉玲瓏的預感向來很準，她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誰都知道天殷派為西涼太子所用，就算要對大楚太子動手也要避嫌才是，一旦有人失手被抓，那麽他自己一定脫不了幹係，況且這是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問題，西涼太子真的有這麽蠢嗎？
但話還沒說出口，卻聽見有人敲門，進來的卻是紅袖，把一封信交至梓宸手中。
“阿宸，剛才十三皇子遣人送來一封信，給你的。”
梓宸絲毫不意外，仿佛是一早便知道十三皇子會送信來，輕輕一笑，拆了信，略掃了一眼便就著燭火燒掉了。
“是何事？”紅袖好奇地問道，手裏還不忘扇著她那標誌性的團扇。
“晚上府中一敘。”梓宸輕歎，搖搖頭說道：“竟讓本公子夜半翻牆去與他私會，成何體統。”梓宸隻作惋惜狀，竟然半點玩笑的樣子都沒有。
紅袖伸手便擰住梓宸的耳朵，另一手用團扇拍打著他，口中道：“你小子，能不能有個正形。”
“哎……哎呀……紅袖姐你倒是輕點……”梓宸無奈，隻得歪著身子跟著紅袖的手走，表情極是有趣。
玉玲瓏怔怔地看著眼前兩人，半晌，終於笑出了聲，一展這幾日的愁容。兩人聞聲看向玲瓏，都停住了。不得不說，玉玲瓏這一笑，明媚，傾城，一時竟讓梓宸看呆了。
紅袖見狀，用團扇捂著嘴，嫵媚地對梓宸耳語道：“喲，看見美女走不動道了吧。”
梓宸頓時臉一紅，“紅袖姐你說什麽呢……哎，姐姐你輕點，耳朵要掉了……耳朵耳朵……”
當晚，梓宸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如約來到了十三皇子書房。
“梓少穀主果然好功夫，府中護衛竟無一人察覺。”
“怎麽殿下夜半約梓某前來，是為了試探我的功夫麽？”
十三皇子微笑著，隻看著梓宸不說話，緩緩向梓宸走來，卻在還有兩步的位置突然停了下來，躬身行了個大禮。
梓宸有些驚訝，忙伸出雙手扶起眼前之人，“殿下這是做什麽？”
“這一拜，不僅為了前日少穀主襄助之情，更是家母不便出宮，讓我代她感謝摘星穀昔日救命之恩。”十三皇子雖貴為皇子，卻字字誠懇，沒有絲毫驕矜之風。
“前日之事，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前太子玩弄權術，為人惡毒，本不配東宮之位，而殿下文武雙全，禮賢下士之風，這西涼天下注定是殿下的，況且咱們也隻是互幫互助罷了，若不是殿下著手翻查昔年舊事，前太子也不會著急讓天殷派去滅了沈家封口。至於貴妃娘娘所言，隻是舉手之勞，且救娘娘的是家父，於我何來言謝。”梓宸娓娓道來，毫無做作，竟是將功勞全部推了出去。
“梓少穀主才思過人，若是埋沒於市當真是可惜了，但小王也知道梓少穀主向來不喜官場門道，所以便也不做勉強了。”
十三皇子雖有惜才之心，但光看梓宸做派便知道，摘星穀絕不會為單獨的一人所用，故而便也不多說，梓宸怎會不知十三皇子的想法，也不能太不給他麵子，便道：“多謝十三皇子體諒，不過十三皇子太過抬舉梓宸了，梓宸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梓少穀主太過謙虛了，且不說你將摘星穀經營的那麽好，單看你身邊的人便知道你定不是俗人，路公子身手不凡，盈客樓的眾人也都是出色的，而且，那位玉姑娘單看氣質便知她定不是凡人。”
言語間涉及到了玉玲瓏，梓宸不自覺的警惕了起來，然而麵上自然是不能表露出來的，隻是微微挑了挑眉，饒有一絲興味，“怎麽說？”
“隻是感覺罷了，玉姑娘言行舉止絲毫不像普通的江湖人，倒像是……某位公主。”要說這十三皇子真的是有過人之處，隻簡單地見過一麵，便將玉玲瓏的身份看了個大概，但玉玲瓏如此出色，若說她是普通人，還真的是對不起她，當然十三皇子也不是多事之人，也不多問，自己便將話題岔開了，“那梓公子日後有何打算，若是打算在柏都再停留幾日，小王到是可以為幾位提供一些方便，畢竟好山好水大都歸於皇家，一般人是進不去的。”
“多謝十三皇子美意，梓某答應朋友要去遊曆山水，所以也不會在柏都久留了。”
婉拒之後便向十三皇子告辭道離開了，隻剩十三皇子一人在房中淺笑著自言自語：“摘星穀，果然藏龍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