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行 依故佳人已成癲 舊年怨仇新歲了
“你這臭蟲,是不是忘了還有你姑奶奶在。”
這話音的源頭,姒夢青喰扯下兜帽,站至眾人身前,自腰腹處饕餮演武紋中取出三枚竹筒,丟給李羽霜等人,道:“先喝下去。”
幾人接過竹筒,也不管筒中物異味,直接飲下,少頃後,膿包潰瘍停止了擴散。
反觀別處,折扇碎後,克斯伯特忙以雙手掩麵,可當她透過指尖縫隙望見那不遠處的麵容時,瞳孔極速縮,麵目亦隨之猙獰起來,齒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怒道:“姒夢青喰,是你!”
姒夢青喰並未理會克斯伯特,反而是俯下身來,對幾人叮囑道:“這毒愈動,擴散得愈快,等我收拾過這臭蟲之後,再為你們解毒。”
“姒夢青喰,你還是這般自大,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這養尊處優的大巫祝,如何勝我!”
克斯伯特言語間,放下了遮擋麵容的雙手,此刻幾人終得以看清,一直隱藏在折扇後的,那絕美的麵容的另一半。
蟲豕般的口器,利刃般的唇須與上顎猶如虎豹犬齒,唇舌粉紅嫩肉蠕動間,數不清的軟齒開散複又聚合。脖頸處裸露的皮膚呈赤棕色,上有如蟲殼般的溝壑與斑點突起。
伴隨著克斯伯特言語,軟齒間黏液與血漬混合的流質粘連,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那模樣猶如厲鬼羅刹,十分可怖。
想起先前自己竟然這種相貌被迷惑,李羽霜便感到一陣反胃,忒浮亞則更甚,直接側身蹲在一旁,幹嘔起來。
“嘖嘖嘖,你看看你自己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以為你離開少鹿澤能多少有些長進,沒成想幾百年過去,你反倒愈發像個怪物,媯赤蜮。”姒夢青喰雙臂抱胸,麵露鄙夷之色,譏諷道,言語間似是二人曾為舊相識。
“嗬,姒夢青喰,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裏去,論怪物,你應該比我更甚吧。”克斯伯特輕眯著眼,下唇須抽動,似是同樣譏諷道。
姒夢青喰聞言輕蔑一笑,嘴上仍是不饒人,繼續道:“至少我不會像條土狗一樣,將香料這般用,你曾是我族旁係,都丟少鹿澤的臉,也難怪昆奧瞧不上你。”
克斯伯特聽聞昆奧的名字,似是觸及到心中傷痛,怒吼一聲:“姒夢青喰,你找死!”言罷從那座椅上站起身來,隨克斯伯特起身時,其裙下湧出黑壓壓一片蟲海,瞬間吞噬了昏迷在一旁的瓊斯,
姒夢青喰見狀,抬起左手,掌心演武紋射出一道炎柱,正是灼演武——畢方訛火,行軍至幾人身前的蟲群,被這烈火焚燒殆盡,散發出難以言的焦糊臭味。
“你與老師是何種關係?”忒浮亞聽聞二人言語間提及昆奧,出言向克斯伯特問道。
“你老師是何人?”克斯伯特問道。
“我老師正是掌罰神子昆奧。”忒浮亞答道。
克斯伯特聽聞此言,望向忒浮亞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縷柔光,道:“我與昆奧情意相投,是為神仙眷侶……。”
“忒浮亞,別聽臭蟲胡,這廝為討昆奧歡心,不惜殘害同族,修煉邪法。”姒夢青喰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後又向著克斯伯特問道:
“可結果呢,昆奧可曾正眼看過你?媯赤蜮,我的對是不對?”
“姒夢青喰,你欺人太甚!”克斯伯特蛾眉倒豎,軟齒磨咬間,發出咯吱聲響,盛怒道。
“就你現在這模樣,算得上人?”姒夢青喰反問道。
“你找死!”克斯伯特言罷,從那座椅上“站”起身來,隨她起身,眾人得見其裙下竟是猶如水蛭一般的軀體,黑棕色的節肢極具規律的蠕動,其上附著數十張血盆大口,口中吐出猩紅長舌,舔舐節肢上透明的腥臭黏液。
“誒呦,我好怕啊,你倒是殺給我看啊。”姒夢青喰舉起手中九鳳,挑釁道。
克斯伯特下身節肢口中齊齊呼出深紫色的霧氣,湧向姒夢青喰,卻見後者腰腹處演武紋扭曲,生出強勁吸力,如極黯深淵般將那霧氣吞噬殆盡。
“就你這點把戲,還想毒殺我?”姒夢青喰不屑道。
“那這樣又如何?”克斯伯特言罷,口器大張,呼出一根尖刺,直衝姒夢青喰襲來,後者揮出九鳳,卻未曾想,兩者相觸,強大的勁力,竟直接將九鳳彈飛了出去。
轉瞬之間,尖刺已至身前,姒夢青喰先是弓身下腰,躲過這一擊,後又挺身而起,雙腳鉤在尖刺之上,拉動九鳳尾鏈牽引回鋒刃部分,以尖刺為支點,急掠向克斯伯特,閃轉騰挪間,姒夢青喰猛然甩動九鳳,尾鏈環環相扣,竟不似先前那般柔軟,轉而化成一柄長棍,鋒刃部分四散開來,重新組合為十字爪狀,捆束於棍前,九鳳儼然變為槍形,是為九鳳·銳。
姒夢青喰手持銳槍,奮起一擊,直指克斯伯特項上人頭,後者見此也不躲閃,或者那水蛭一般的下體本就不好躲閃,克斯伯特輕蔑一笑,下體蠕動間,巨口竟從血肉中分離出去,化作十餘隻一尺粗細的水蛭,迎擊銳槍。
姒夢青喰見狀,挑起槍花,將數隻水蛭攪得粉碎,但未曾料到,那破碎的血肉竟如磁鐵般互相吸引,於姒夢青喰身後歸複到一起,重新凝結為一隻巨型水蛭,攀附上姒夢青喰的背部,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重量,姒夢青喰身形一滯,其餘水蛭則趁機躲避銳槍之威,攀附上皮肉。
姒夢青喰攻勢已起,此刻退無可退,唯有將手上力道再重上幾分,望能予以克斯伯特重創,後者見水蛭已攀附上後者皮肉,自知計謀得逞,心中略有得意,但麵對銳槍之威亦是不敢怠慢,下頜蠕動間收尖刺入口,複又吐出。
克斯伯特將尖刺收回後,姒夢青喰腳下沒了憑依,便調轉槍頭,向地麵石板攻去,借力將身形拔高數尺。此刻二人間距離不足三丈,姒夢青喰知那尖刺銳利,硬撼無益,暫避鋒芒是為上選,卻不料身上附著的水蛭,突生拖拽之力,竟硬生生將姒夢青喰拉回至原處,轉瞬間那尖刺便已至眼前,姒夢青喰無奈,隻能橫起銳槍硬抗,兩者相擊,陡生火花無數,姒夢青喰一路急退,被那尖刺推搡出主室門外,後傳來一聲巨響,生死未卜。
“青喰!”李羽霜望見姒夢青喰陷入苦戰,便想出手援護,但他僅站起身來,就牽動著膿包潰瘍擴散到脖頸處。
“道士,別動。”姒夢青喰此刻從主室外緩步走回,附著在她身上水蛭黏液具腐蝕形,灼燒得他皮肉生煙,不少地方已經隱約見得到白骨。
克斯伯特瞧見她那模樣,麵上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出言譏諷道:“姒夢青喰,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你的演武之法呢?就當真這麽看不起我?”
“可惜呀,可惜,今日勝負已成定局,我們少鹿澤的大巫祝姒夢青喰……”
克斯伯特麵容突然狠厲起來,咬牙道:
“昔日你給予我的苦難,今日我必要千倍百倍的歸還於你。”
姒夢青喰瞧見她那得意模樣,麵容上倒未有太大變化,隻是冷冷的道:“其實,當年你會犯下大錯,我也有責任。”
克斯伯特聞言,露出一抹譏諷的笑,道:“怎麽?我們少鹿澤的大巫祝,現在是在向我求饒嗎?”
姒夢青喰並未因譏諷而惱怒,仍是語氣平淡的道:“少鹿澤出了你這麽個臭蟲,我作為大巫祝自然是有責任,當年把你趕出少鹿澤,或許真的是我錯了。”
姒夢青喰著,眼神愈發淩厲起來,手中銳槍一挑,怒指克斯伯特
“都怪我當年心慈手軟,讓你活著離開少鹿澤,為四洲留下你這麽個禍害!”
克斯伯特自覺勝券在握,姒夢青喰愈惱怒,她心中便愈痛快,出言調侃道:“你的沒錯,我是禍害,我們少鹿澤的領袖,大巫祝姒夢青喰大人今日是不是應該除魔衛道,替四洲消除我這禍害?”
“實話,似你這般汙穢,親自動手,還真有些汙了我這兵刃。”姒夢青喰雖身負重傷,但口頭卻不示弱。
“大言不慚!”克斯伯特怒喝道:
“演武紋破損成這樣,我看你如何動用。”
姒夢青喰聞言一笑,咬破拇指,以血書在前胸殘缺的演武紋添上幾筆,冷語道:
“你若能得你娘半分聰慧,便不會蠢到與我對立。”
言罷,姒夢青喰周身燃起丹焰,陰濕的房間水汽蒸發 攀附於其身上的水蛭瞬間化為灰燼,缺失的皮肉也在以極快的速度複生。身後浮現出火鷹一般的虛影,發出“吒”一聲的明亮響叫,現今這般模樣,當真如傳中的不死鳥焚身而複生。
事情走向大大出乎克斯伯特的預料,此刻她也是慌了神,口中呼出尖刺,向姒夢青喰攻來。
卻見姒夢青喰也不躲閃,尖刺進到她身前七寸時,便被她周身丹焰灼燒至融化。
“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什麽火?你怎麽可能動用演武?”克斯伯特叫喊道。
“我過,你太蠢了。”姒夢青喰言罷,幻象火鷹與她融為一體,背後陡然生出一對火翼,是謂生演武——炎舞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