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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洲行 秋山巫澤夢喰青蛇 物外身內淨法琉璃 其二

  眼見泣難釋子施展琉璃淨法,如此輕易的抵擋住李羽霜同那少女各自憾震地的一擊,二者皆是驚愕萬分,少女心中意暫且不知,李羽霜平日觀泣難釋子吐納,知其實力不弱,卻也未曾料想,竟會強悍至此。


  此番消減之下,李羽霜與那少女進勢已竭,便都不再行攻伐,各自後撤了去。


  “釋子為何攔我?”李羽霜剛站穩腳跟,便率先出言問道,一雙厲目仍是緊盯少女,言語間盡是不悅之意。


  “阿彌陀佛,道長莫急。”泣難釋子雙掌合十,向著李羽霜微鞠一躬,算是賠罪,隨即身形轉向那少女,出言問道:“貧僧法號泣難,敢問施主可是姒姓人家?”


  不同於對李羽霜那般,少女倒是對泣難釋子客氣的很,收回周身飛刃,體上咒文也是逐漸黯淡下去,雙掌外翻,拇指相勾,高舉過頂,淺頷其首,似是行禮般的道:


  “姒夢青喰,見過釋子。”


  “果然。”泣難釋子回了一禮,複又問道:“不知現任大巫祝是哪位?”


  “正是本巫。”姒夢青喰答道。


  泣難釋子聞言再行一禮,道:“原來施主就是當任大巫祝,失敬失敬。”


  “不敢當,釋子佛法精深,令本巫折服。”


  李羽霜見二人寒暄,心中有感,眼前這名為姒夢青喰的少女必然與他們苦苦尋覓的巫宗有關。


  “二位來者是客,總不好在此地多談,且入少鹿澤一敘。”姒夢青喰罷,再喚起周身刀刃,雙手結印,猛然斬向身後,猶如裁布般在空中硬生生斬出一道裂隙。


  李羽霜順著那裂隙望去,隻見其中樓宇林立,街上行人往來,別是一番熱鬧景象。


  “怪不得這幾日總是在此處打轉,此等迷幻之術,倒是與止戈幻境有些相像。”李羽霜心中暗道。


  “善哉。”泣難釋子先是輕呼佛號,微微頷首,隨即轉向李羽霜處,問道:“不知道長何意?”


  先前與姒夢青喰戰得不明不白,李羽霜此刻心中尚有微怒,但他也並非肚雞腸之人,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同為傳承之人,疑心重些,李羽霜也能理解,當下頷首示意,願意同往少鹿澤。


  見他答應下來,泣難釋子道:“煩請大巫祝前行領路。”


  “那是自然。”姒夢青喰應道。先行踏入那裂隙之中,李羽霜二人隨即跟上。


  一入裂隙,眼前先是有朦朧之感,隨後映入眼簾的便是數以百計的巫宗子弟,單膝跪地,雙掌外翻,拇指相勾,高舉過頂,齊聲拜道:“參見大巫祝。”


  姒夢青喰也作行禮狀,不過隻將雙掌置於胸前,朗聲道:“眾巫覡起身。”


  “諾”


  “今日佛宗、道宗傳人到來,傳我令下去,在瑩樓備好酒席,為二位接風洗塵。”姒夢青喰發令道。


  “諾。”眾巫覡領命後,各自散了去,也就為三人讓出一條路來。


  “釋子,這邊請。”姒夢青喰側身請道。


  三人緩步走著,期間不時有巫宗子弟向姒夢青喰行禮,眼神卻大多瞥向外來的李羽霜及泣難釋子二人。


  李羽霜路上觀摩少鹿澤,發覺樓宇雖高,但大多為竹製,其下中空,如腳踩高蹺那般。巫宗中人雖都能以巫自稱,但若細分下來,當是女稱巫祝,男稱巫覡。街上巫祝大多衣著頗少,身上也紋刻著類似姒夢青喰的咒文,隻是沒她那般多,巫覡則都身披寬衣大袍,常頷首低身而行,神態較之祝者更為拘謹。


  “如此看來,巫宗當是以巫祝為尊。”李羽霜心中暗道,此間異域風情,倒也勾起了他的興致。


  約莫半刻過後,姒夢青喰領路到一處高樓,此樓不同於其它,足有十數層之多,樓身白徹,日光所至,映出點點螢光,想來就是姒夢青喰口中的瑩樓。


  三人入瑩樓內,上至五層處,層間三仞見方,卻隻有正中一張柳木花桌,閑散幾把竹椅,壁上掛滿各類異獸頭骨,大至虎形豹狀,至飛鳥蟲魚,李羽霜也認不完全。


  未曾落座時,姒夢青喰本欲將主位讓與泣難釋子,二人一陣推脫後,便將主位空了出來,各自落座。


  “釋子可有忌口之物?”姒夢青喰問道。


  “大巫祝勞心了,受人食,不敢多求,道長不食山韭,當少放些為好。”泣難釋子雙掌合十,道。


  姒夢青喰聞言抬起手,食中二指搭於朱唇之上,一聲哨響後,竟從口中呼出一隻青鸞,向遠處飛遁而去,想來是去給廚子報信去了。


  “隻曾聽聞巫宗善使蟲蠱,能禦鬼神,今日得見,竟是還要多上幾分玄奧。”泣難釋子觀姒夢青喰這手,讚歎道。


  “雕蟲技,不足掛齒。”姒夢青喰自謙道。


  李羽霜微微側首,望向那青鸞所去之處,心中也是暗道玄妙。


  姒夢青喰見他那愣神的模樣,嘴角也是浮起一抹得意之色,道:“道士,你叫什麽名字?”


  “李羽霜,羽毛的羽,風霜的霜”


  “這名字可夠怪異的。”


  西牛賀洲與外三洲風俗本就不同,姒夢青喰又久居少鹿澤,對李羽霜這在外三洲平常至極的名字,感覺十分拗口。


  “你也是,姒夢青喰,是以姒為姓,還是姒夢為姓。”姒夢青喰與第五姒夢名字相近,李羽霜講起來也是同樣的拗口,故而想問個清楚。


  “姒,娘親育我時,常夢青蟒以虎豹作喰,故而以夢青喰作名,你若是講起來拗口,叫我青喰便好。”姒夢青喰道,她雖隻有少女模樣,但年紀要比李羽霜大上不少,女子心思,總歸是不願被人叫得老氣。再加之她本就不重繁文縟節,故而也就讓李羽霜叫的隨意些。


  “姒姓出脫自東勝神州初代聖人姬少昊之母——大巫祝太姒,彼時母權長於父權,姒姓族人亦是為神州所尊崇,隻不過屠龍一役後,太姒攜族人出走,姬少昊也立下了聖人位傳男步傳女的規矩,個中秘辛,僧我也不得而知。”泣難釋子講解道。


  “釋子博學,經由屠龍一役,先祖察覺,蟲蠱之術,鬼神之法,皆為外力,預籌之物繁雜,常遇鏖戰而難以為繼,遂攜族人遍訪四洲,餘生苦求,終於臨終前思得一變解之法,取異獸血以蠱法煉之,施針紋刻陣法於身,可鍛超人之體,兼得術法之威,謂之演武。”


  有關演武之法,姒夢青喰來輕巧,但獸血與人血又怎能相融,稍有閃失,動生差別,輕則心血衰竭而亡,重則血肉離析,死無全屍。此等異術,強如太姒者生前也僅僅是創出一道罷了。而姒夢青喰周身大一百三十六道演武紋,皆是萬載以來,巫宗門人以身試錯,亡者萬千得來。


  對於姒夢青喰所講,泣難釋子隻感驚奇,心緒未有波動,倒是通曉丹青之道的李羽霜,知個中險況,心下生出些許敬佩之情,言語間也不再暗含隱刺。


  約莫半刻後,陸續有巫覡手捧陶碟,呈菜肴於桌上。


  期間姒夢青喰離座片刻,折返時臂彎處多出兩壇濁酒,本欲於席間暢飲,然李羽霜二人皆不飲酒,姒夢青喰故而隻得自斟自飲起來。


  席間菜肴雖都是少鹿澤獨產,放在外三洲也算是稀罕物件,但自打知曉昆奧離世,李羽霜始終鬱結於胸,茶飯不思,饒是何等的山珍海味,此刻也味同嚼蠟,故而沒怎麽動筷。


  “道士,可是這菜肴不和你的口味?”姒夢青喰察覺不對,出言問道。


  李羽霜聞言,輕輕搖頭,道:“青喰你可知,神子昆奧前些日子遭踏宮賊人斬殺。”


  “知道啊。”姒夢青喰著,舉筷夾起幾片禽肉,放入嘴中,吐字含糊的道:“死了就死了唄,神宗那麽多人呢,再找一個領頭的不就行了,總不至於除了昆奧全是廢物吧。”


  “也隻能如此了。”李羽霜喃喃道。


  “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我還有一問。”


  “你問題真多,快些講。”姒夢青喰不耐煩的道。


  李羽霜自懷中取出凜落心交予他的玉簡,置於桌上,道:“落心前輩囑咐我,遇到傳承之人,將此物取出,便可自證我等身份。”


  “你若是心思細膩之人,當會索要玉簡後,再請我二人入少鹿澤,你若是粗心大意之人,位至極權,又為何會親自到少鹿澤外巡視?”


  “你這豈止是一問?年紀,疑心倒是蠻重的。”姒夢青喰調笑道,隨即抬手指向止戈,道:“你手上那鐲子,我認得,是叫什麽來著?”


  “止戈。”


  “對對對,就是止戈,看見止戈變化,我就知道你是成道山來人。”姒夢青喰道。


  “仙心真人得鑄止戈,太姒先祖亦有援手,留下不少書本記錄,我使的鏈刃——九鳳,也是按照與止戈相近的構想所鑄。”


  “既然如此,你早知我是友非敵,為何還要與我拚個你死我活?”李羽霜不解道。


  姒夢青喰輕抿一口杯中酒,意味深長的看了李羽霜一眼,出言道:“起先我不知你與釋子來少鹿澤是為何,出手隻是為了試探,待我見止戈竟由你這娃兒執掌,便想考驗你一番,屠龍事關重大,將來若是你實力不濟,負於歹人之手,受盡淩辱,倒不如先讓我殺了你,也少些苦痛。”


  對於姒夢青喰的做法,李羽霜雖不敢苟同,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三人席間閑談,姒夢青喰獨飲兩大壇酒,麵色也是有些潮紅,不知不覺間便已到戌時,算是定下了後日啟程,趕赴神星城的計劃。


  後有兩名巫覡急匆匆的自樓梯處跑來,俯身在姒夢青喰耳邊低語幾句。


  “嗯,知道了。”姒夢青喰頷首道,言罷站起身來,衝著李羽霜二人拱手道:“粗茶淡飯,招待不周,二位莫要見怪。”


  “大巫祝言重了。”泣難釋子道。


  “瑩樓七層有幾間客房,稍候我遣人帶二位前去,宗內事務繁雜,怕是不能多陪二位了。”


  “平日裏我住在十五層,二位可晚些時候到此處尋我。”


  “大巫祝先忙,我二人不打緊。”泣難釋子雙掌合十道,李羽霜也衝她頷首示意。


  “嗯。”姒夢青喰應了一聲,快步朝樓梯處走去,兩名巫覡緊隨其後,一道出了瑩樓。


  …………


  姒夢青喰走後不久,又陸續來過幾名巫覡,將李羽霜二人各自安置到客房處,起這客房布置倒也簡單,一張竹板床,兩把柳木椅子,書架上閑散擺放幾本古籍,倒是有不少積塵,想來是久未有客到訪,巫覡打掃的急,故而有所疏漏。


  李羽霜並未在客房中待上多久,轉而出了門,扣響了泣難釋子的房門,輕聲喚道:“釋子”


  “道長請進。”客房內傳來泣難釋子的聲音。


  李羽霜聞言推門而入,泣難釋子正坐於木椅之上,見李羽霜到來,為其斟滿杯茶,桌上焚塔香,青煙飄渺。


  “這香味道新奇,卻是好聞的很。”李羽霜道。


  “此乃蠱雕香,每逢臘月,異獸蠱雕求歡之時,項上利角便會散發異香,此時急斬其頭頸,置於冰水中浸泡七日,再取出日曬九日,研磨製成,有異香,卻也可憐。”泣難釋子講解道

  “釋子博學,在下受教了。”李羽霜道。泣難釋子遊曆四洲已久,不論才學見識,都遠非隻知書本的李羽霜可比。


  “博學談不上,隻不過這少鹿澤當真是東勝遺風,連這焚香亦與聖人家相同。”泣難釋子道。


  “道長,深夜尋我,可是有什麽煩心事?”泣難釋子問道


  “煩心事談不上,隻是睡塌間輾轉反側,久難入眠,便想著同釋子問下,先前我與青喰一戰,勝負如何?”李羽霜雖不是好勇鬥狠之人,但畢竟是初次與人生死搏殺,少年心氣又總是爭強好勝,故有此一問。


  “是大巫祝勝了。”泣難釋子答道。


  “原來如此。”李羽霜鶴氅寬袍之內的雙拳緊握,那關節咯吱作響的聲音自然是瞞不過泣難釋子。後者輕歎一聲,雙掌合十,誦經道:“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


  “多謝釋子點撥。”


  李羽霜雖這般,言語間卻仍是難掩煩躁之意。站起身來,抱拳道:“色已晚,就不叨擾釋子休息了。”


  泣難釋子也知,此刻並非是勸解的好時機,故而也未多留李羽霜,雙掌合十,頷首道:“道長聰慧,必能破厄定心。”


  “借釋子吉言。”李羽霜應了一句,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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