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曾似驚鴻照影來
薑淑桐的車停在半山別墅,關了車燈,安靜地朝著裏麵看。
安靜的夜裏,她躲在安靜的車裏,她覺得躲得很深很後麵,很有安全感。
燈火通明的半山別墅,他在裏麵,在幹什麽呢?
或許在看書,或許在陪孩子,或許——
想她了沒有?
薑淑桐苦笑了一下。
旋即,她發動車子,漫無目的地開車。
路上,顧明城給她打電話。
薑淑桐整理了一下情緒,笑著說,她工廠裏還有點兒事兒,可能回去要晚一些,不用等她,她很快回去。
薑淑桐發現,心中自卑心作祟的時候,她是不會和他置氣的,好像在哄著他,在討好他。
其實,這段時間和顧明城在一起,心情逐漸變得開朗,因為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也因為他對自己的愛融化了點滴,可是,小瞿的話,似乎讓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自欺欺人,挺可笑的。
薑淑桐滿臉的淚水,她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明明和他過了這麽多年,明明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是沒有名分,她知道顧明城顧慮顧清源,可她現在覺得不結婚不是辦法。
因為不結婚,她就沒有底氣。
如同去找小瞿一樣,她其實完全可以像很多女人手撕小三一樣,把小瞿的家裏弄亂,把她推倒,雖然她知道這種方法是不理智的,甚至很蠢的,很多女人在這麽做的時候,也知道這一點,可至少這是正室的底氣,許多女人就是想通過這理直氣壯的打小三、摔東西來顯示自己的正室地位。
薑淑桐不行。
不像今天這般,因為小瞿的幾句話,就敗下陣來,小瞿的那幾句話,正是她的短板,她如墮深淵,反駁不上來。
想起幾年前,顧明城曾經給她買過一棟房子,鑰匙還在她的包裏,幾年不用,鑰匙就一直在包的角落裏放著,每次換包,都不會忘了把鑰匙拿出來,她想去看看,不知道過了這幾年,顧明城把這套房子賣了沒有。
她以為楓城國際幾年都沒有人住的,肯定灰塵很多。
在這裏,她和顧明城度過了很不愉快的一段時光,孩子也是在這裏懷上的,那段時光,薑淑桐每日裏都覺得很不開心很不開心,現在,大部分時間她是開心的,不過,小瞿的話讓她今天很糟心。
在內心深處,她已經接受了和顧明城不結婚的事實,每個人的生活總有遺憾。
今天小瞿讓她糟心了,她想來換換心情,然後繼續回到生活中去。
她以為再次回到生活中去,她還能和原來一樣,和顧明城說,“隻替我們家明城摸”這樣的話。
她不知道的是,或者,她想不到的是,經過這遭,過去,她再也回不去了。
命運的洪流推著她,向前,過往永遠是過往。
明天永遠不似昨天!
出乎薑淑桐預料,楓城國際竟然幹淨整潔,好像一直在打掃。
她開了燈,並沒有預料中的灰塵味兒,去了顧明城的房間,被褥疊放整齊,衣櫃裏還有他的衣服,煙也放在寫字台上,好像他昨天才來住過。
桌子上還放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淑桐!
他已經很久很久都不叫她的名字了,總是“哎”“哎”地叫她,這句“淑桐”,一下子插到了她的心裏,攪得她五髒六腑生疼。
底色上好像還寫了一句:曾似驚鴻照影來。
薑淑桐知道,顧明城從來不喜歡背詩,他認為舞文弄墨那是酸腐文人的嗜好,他並沒有。
這句話,該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把心底的絕望勾勒出來的?
薑淑桐不知道。
草書,楷書,潦草的,正經的,都是他的字。
薑淑桐對著這滿滿的“淑桐”終於還是掉下淚來。
她體會不到顧明城寫這張時候的思想感情,是不是也如曾經的她那樣絕望,整日心在酸水裏浸著,整個人看起來都非常悲情,看到這些字的時候,薑淑桐的眼淚鼻涕,全都掉在了紙上,把紙上的字都弄花了。
好像他在這裏住過很長時間!
一個人麽?
這時候,門被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來。
薑淑桐嚇了一跳,以為是他來了,肯定是他,隻有他有鑰匙。
薑淑桐慌忙擦幹了淚,把紙放到原來的位置。
她站在客廳中間,等待著那個人的進來。
想不到,進來的竟然是一個中年婦女,看到薑淑桐站在客廳中央,她特別驚訝,站在門口半天沒說一個字。
薑淑桐也很好奇,想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您是——顧太太?”中年婦女說了句。
“嗯?”薑淑桐不懂。
“我是打掃衛生的阿姨。顧先生知道今年春天還在這裏住,那時候幾乎每天都來得。現在他不住了,這套房子我定期來打掃,不過都是晚上,顧先生說這是他和太太的房子,不過太太出國了,他一個人在這裏住!想必您就是顧太太了。”中年婦女打量著薑淑桐。
薑淑桐有幾分沒回過神來。
顧太太?
他對外人稱呼她是顧太太嗎?
他一個人在這裏住?
中年婦女開始打掃衛生了,可能總是一個人幹活,沒人和她聊天,她挺寂寞的,總算抓住了薑淑桐這個傾訴對象,聊起來沒完沒了,當然聊得最多的還是——顧先生。
鍾點工和顧明城見麵的次數不多,不過每次見麵,顧明城都抽著很濃的煙。
這是鍾點工對顧明城的印象。
以前顧明城雖然也抽煙,但是抽得並沒有阿姨形容得這麽厲害。
薑淑桐無法想象這四年,他是如何過的。
這四年當中,她雖然也想他,可她畢竟生了一個孩子,把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轉移了,大半夜地喂孩子,覺都不夠睡的,還要學德語,畢竟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很新奇,而且,她要忙於開店,忙於很多很多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會想起他,便愣了神,心思恍惚。
這四年,他呢?
守著舊時的景物,睹物思人麽?
如果他如她,該是心一層一層地被人剝開的那種疼。
好像這四年來,最悲情的人不是她。
而是他。
忽然心裏滿溢著的都是對顧明城的心疼,對誤解他的愧疚。
她從未覺得自己在顧明城心中有著很重要的地方,可是看到那句“曾似驚鴻照影來”的時候,她的心一下子就被切開了,阿姨的話,似乎也證明了一切。
薑淑桐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小肚雞腸,笑自己想不開。
如果這四年當中,他和自己一樣,那他的處境,該是怎樣堪憂?
薑淑桐覺得,結不成婚,不是他的事情。
阿姨打掃完衛生,和薑淑桐一起離開。
薑淑桐覺得自己今天晚上,自己實在太不可愛了,被小瞿打擊成這樣,差點兒就懷疑人生了。
可是,顧明城,從來都沒說娶她的事情,也是真。
薑淑桐不想去做那個逼婚的人,因為她覺得,男人如果想娶你,怎麽都能夠娶成,如果不想娶你,怎麽催都沒有用。
不管有什麽客觀原因,如果他認為,薑淑桐會這樣沒有名分地跟著他過一輩子,薑淑桐無論怎麽都會氣不平。
她想開了是一回事,可是,他沒有娶她的念頭是另外一回事。
回去的路上,薑淑桐又收到了一條小瞿的微信:你今天來找我,是因為以為是我把房子的事情說出去的吧,其實我沒那麽無聊,我現在自身難保,根本不想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所以這件事情,我覺得可能是顧總自己說出來的。
薑淑桐一邊開車一邊看,嘩地一個急刹車,車就停在了路邊。
小瞿說的對,她沒有必要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
顧明城?
你究竟想幹嘛?
薑淑桐在路邊停了車,定神,隨便翻著手機,一條最新推送的消息,出來了。
說警察局正在調查小瞿這件案子,大家都懷疑曾經送給她房子的顧明城,如果是顧明城,那小瞿的孩子就是顧明城的——
小瞿曾經跟顧明城說過,如果把孩子說成是顧明城的,她絕對不承認這是強奸!不會給顧明城帶來任何麻煩。
這個要求,簡直是無恥!所以,薑淑桐才忍不住氣憤去找了小瞿。
還有,父親都已經舉報了說是喬斯年了,究竟和顧明城有什麽關係?
果然媒體和機關是不同的,媒體都是大麵積炒作和猜測。
如果是顧明城自己主動背了這件事情,那他就等著瞧好了!
薑淑桐有手段治他。
是因為剛才在楓城國際看到的那張紙給了薑淑桐自信麽?還是什麽?她不知道。
小瞿不是說她總是以老婆的身份自居嗎,那她這次還就是想以老婆的身份了,關小瞿什麽事?!
薑淑桐回了半山別墅。
剛進客廳,便看到顧明城從樓梯上走下來,他似乎剛剛洗完澡,上身什麽都沒穿,在拿著浴巾擦頭發。
薑淑桐咬了咬牙,要上樓。
“回來了?”顧明城問了一句。
薑淑桐並不理他,要上樓梯的時候,顧明城恰好走到了樓下。
薑淑桐要和他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