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值得（二）

  “若璿，你真的不喜歡敬平哥，對他一點兒都不來電麽？”蕭靜雪皺眉問道。


  “我很喜歡他啊，真的喜歡！”方若璿誠實地說，“可是喜歡又有什麽用呢？我和他之間有無法跨越的鴻溝，那就把我的這份喜歡擱置起來，一切聽從命運的安排吧！”


  蕭靜雪踢著腳下的石子：


  “你不是甘心屈服於命運的那種人。”


  “我確實不是，可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啊！光我一人掙紮有個屁用？”方若璿冷笑一聲。


  蕭靜雪心煩意亂，就將王金昊和夏琳玲的事情和盤托出，細細地講給她們聽了。講完之後，她憤憤地總結說：

  “他們現在把決定權交給老天了，自己倒得了解脫，不用麵對了！在感情中，我最討厭的態度就是這種逃避現實的懦夫態度！不談矛盾，任憑它去發展，聽著就讓人心裏不舒服，堵得慌！嘉樹說得好，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呢！”


  “靜雪這話我愛聽，你性子軟，難得你這麽激進啊！”淩江笙來了精神，對著虛空打了幾拳，又踢了兩腳，不慎一腳踢到路邊的大石頭上，疼得“哎喲哎喲”地叫起來。三名女生扶她坐下，方若璿向楚雲姝解釋了一句：

  “小笙最近在實習，很激動，勁兒還沒過呢。”


  她直起腰，注視著蕭靜雪：

  “然後呢？你朋友的表弟最後被哪個學校錄啦？”


  “我不知道，沒問過啊。”


  方若璿舉目眺望遠處的荷花，喃喃地說：

  “‘在一起的機會，我隻能爭取五分之一’，對一個男人來說，這算是很暖的情話了，大概是他能付出的全部了吧？這世上女人最傻，男人隻付出五分之一，她就要付出百分之百了。女人最好不要稀罕那五分之一，男人若是不能全給的話，就趕緊滾蛋！”


  她又低下頭，略微晃神兒：

  “可是他，連五分之一都舍不得給……”


  “你說敬平嗎？”楚雲姝問。


  “不是。”


  “必然不會是他啊，”楚雲姝接著說道，“雖然我和他有緣無份，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單純善良，慷慨大度，是個有點冒傻氣的大男孩兒，特別容易對別人掏心掏肺……”


  “那是因為他給得起，”方若璿忽然狡黠地笑了，“我要的，偏偏是他給不起的東西。算啦，不為難他了，我又沒指望他給。”


  “若璿你從來沒講過你的過去，我感覺你有故事。”蕭靜雪抿抿唇。


  “我考大學時也做過和你朋友的表弟差不多的選擇，差點為了一個人……”方若璿立刻打住了，“總之，女生千萬不要為了和誰誰在一起，就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走自己的路吧，如果他不願意和你順路，二話不說就拜拜！那位小表弟還想著去上海，切，姐聽到上海就不爽。”


  “上海招你惹你了？”蕭靜雪很驚訝，“你去過那裏？”


  “從來沒去過。”


  “你為什麽要對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城市耿耿於懷呀？”


  淩江笙正揉著腳，抬頭調侃道：

  “在你這兒，一個人毀了一個學科。沒準在若璿那兒，一個人毀了一座城呢！”


  說完，她跳起身：“走啦，咱們再逛逛吧。”


  “可憐的上海，就這樣躺槍了。不過我沒犯傻，最後並沒有選擇去上海呀，也沒有為了某個人放棄自己想去的地方，改變自己的前途。”方若璿興趣十足地擺弄著相機，走一路拍一路。


  楚雲姝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平靜而堅定地說：

  “男朋友怎麽可能有自己的前途重要？任何女生都不應該為了跟隨對象，放棄自己的夢想，不值得！靜雪，理性地假設一下，如果程嘉樹沒有考上大學，你們以後會漸行漸遠，愛情也肯定會褪色的。”


  “這個……”蕭靜雪抓了抓頭發，“我沒想過誒！”


  “你也是有夢有野心的女孩啊！”方若璿放下相機，“我還不了解你？當年你和他一起考清北，愛情助力夢想，多好！我敢打賭，程嘉樹要是和你約定一起考藍翔，你早就離開他了！”


  “我當時完全不在意他是否學習好，”蕭靜雪咬咬嘴唇，“我也沒要求他一定當學霸什麽的。”


  “我知道，可你就算愛他，也會堅持考北大吧？”


  “這倒是。”


  “如果他幹涉你呢？”


  蕭靜雪笑了笑：


  “他不會幹涉我——他愛我呀，所以會支持我的夢想。”


  “好吧，程嘉樹是特例。”方若璿見逼問無效，隻好認輸。


  楚雲姝卻稍稍動氣地輕喊：

  “我看某些影視劇、小說就很受不了！那些為了和對象在一起而故意少考幾分、報誌願執意報到一個城市的孩子，太幼稚了，以後一定要後悔的！都不問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就跟著人家的步子走！我現在終於明白，隻有提升自己才是真正值得的事，知識和思想永遠不會背叛你，但另一半卻很可能會，你們笑我偏激也好，反正我對男人一律沒信心。”


  “我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蕭靜雪微笑道，“在我失戀以後。雲姝姐，這不叫偏激，任何人受過傷，為了保護自己都會這麽做的，這是人的本能，是一種應激反應。它可能會一直存在，除非來了一個人，把你徹底治愈……其實，咱們都是需要被治愈的人。”


  不知為什麽，聽了這句話，方若璿和淩江笙一邊一個，在她的雙頰上各親了一口。楚雲姝卻輕輕地搖搖頭：

  “不必為了安慰自己就畫張大餅吧？”


  “你把我說餓了！”方若璿按著肚子，“我真餓了！咱們往回走吧，說不定劉敬平他們已經辦完事，在西門等我們呢！”


  在返回的路上，她有些抱歉地開口道：


  “靜雪，我沒質疑你和程嘉樹的感情，拿他舉例子是想說，咱們女生常常會麵臨一個問題：夢想和愛情同時掉到水裏，你打算撈哪一個？這個問題很快就會變成，作為女人，究竟要家庭還是要事業？你會怎麽選擇？”


  “投資自己才對，咱們又不傻！”淩江笙的腳果然好了，不安分地跳了幾下。


  蕭靜雪馬上反駁她們：

  “愛情和夢想不是二元對立的！雲姝姐也說過，我想上天，嘉樹就幫我搭梯子。他會讓我同時擁有愛情和夢想，這兩樣不衝突。”


  “樂康也是，他一直支持我，我沒自信的時候他還鼓勵我。”淩江笙臉上漫開紅雲。


  “你們那兩位是例外！”方若璿固執地揚頭，“自從來到世上，每個人都在單打獨鬥，來來往往遇到的人都是匆匆過客。要真的有人出現，成為我的羈絆，他還能為我停留，那麽我肯定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總會有一個人改變你的想法，”蕭靜雪吃吃地笑，“他也會為了你，做出改變。”


  “姐才不信！”方若璿一甩馬尾辮子，“不為你改變是本分，為你改變是情深。誰要是敢於為我改變他的人生規劃，姐就嫁給他！”


  “那咱們打賭？”淩江笙非常興奮。


  “打賭就打賭，姐怕什麽？”方若璿爽快地答應了，“就怕這樣的人千年不遇！嗬嗬，愛情不值得，男人不值得！我很懷疑，自古以來，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女人添亂的——幾千年來壓製女性剝奪女性，總要女人為他們犧牲，憑什麽？如果讓所有的女人都有充分發展自身的機會，她們不知道要比男人強多少倍呢！嗬嗬，就因為重男輕女，我他媽……我，我改變不了大多數人，隻能改變我自己！我寧可孤單地尋夢，也不要陷入他們打造的溫柔鄉裏，那都是陷阱啊！外表是粉紅色的，內部是血淋淋的！”


  她們這時候接近了西門，經過一輛停在路邊的奔馳商務車。車門敞開著，四人都沒注意到它。


  “總會有一個人推翻你的這番話。”蕭靜雪堅持道，用的是安撫的語氣。


  “是嗎？那我直播打臉！”


  話音未落，她們身邊就傳來劉敬平低沉的語聲：


  “若璿，立刻收回你的話！”


  四人驚愕地回過頭，見他笑著補充說：


  “讓你打臉，我怎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