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患得患失
艾樂康抬頭往劉敬平那邊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問:
“你倆嘀咕什麽呢?”
“那個……”劉敬平趕忙掩飾他些微的慌亂,“若璿,你來坐一下副駕駛……”
“幹嘛?”方若璿探頭往敞篷跑車裏瞥了瞥,“我又不跟你去公司要賬。”
“這輛車剛提沒多久,我希望你是第一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喔——”其他人拉長聲音起哄。
方若璿輕輕給了劉敬平一拳,好笑地問:
“有什麽說法麽?”
“嗯……”劉敬平在腦袋裏努力找著“說法”,“算是……開光?”
方若璿伸手從副駕駛的座位上拿起那隻貓包,看見趴在裏麵的小貓正瞪眼瞅著大家,就笑著說:
“我們的奇奇才是第一個坐在這兒的,對不?”
然後她詭秘地一笑:
“敬平,我就不幫你開光啦,不合適。你應該找你的好基友開開光才是,哈哈。”
蕭靜雪和淩江笙一邊一個抓住她,擰著她的手:
“把你的腐女氣質收一收!”
劉敬平不由自主地看向程嘉樹,而程嘉樹瞄了他兩秒,心領神會地……把艾樂康拉了過去:
“你是多年以來第一個去他家的人,自然也應該是第一個坐副駕駛的男生嘛。
劉敬平惡狠狠地瞪著程嘉樹,臉色鐵青。艾樂康理解錯了,就調和道: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基友,敬平啊,這個位置是你未來的媳婦的——哎,小笙,發布會快開始了,咱們趕緊走吧!”
三個女生和艾樂康走遠了,劉敬平氣呼呼地推開程嘉樹:
“你嫌棄我的車,有種就別坐!”
程嘉樹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神色黯淡了許多:
“好,我去坐地鐵。”
“喂,別走!”劉敬平緊跑了幾步,才撈到他的胳膊,“連氣話都當真?”
程嘉樹甩掉他的手,忍不住發火道:
“你喜歡一個人,非要使勁虐他才會滿意才會開心嗎?我招你惹你了,你又說傷人的話?”
劉敬平低下頭,放軟了語氣:
“對不起,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就隨便給我臉色看?”
“我錯了……”
他一道歉,程嘉樹就立刻心軟了,同時覺得有點愧疚和不安:
“你……你別這樣,我,我不吼你了還不行嗎?”
正在裝可憐的劉敬平馬上笑開了花,拉著程嘉樹上了車,幫他係好安全帶:
“你抱著奇奇的袋子吧,我今天領了工資就把它帶回家。咱們到了公司,先去看看妙妙好不好?”
“好,”程嘉樹將貓包放在腿上,“你又給它帶了好吃的吧?”
“那是,”劉敬平發動了車子,“我要給它補充貓糧,還有新出的各種小零食。”
“真羨慕它倆。”程嘉樹打開貓包,探進手指逗著奇奇。
劉敬平心裏無味雜陳,不由得看了看身邊的人:
“你別把奇奇抱出來,不能讓它吹了風。它的傷已經處理過了,沒大礙了,放心。奇奇特別乖,醫生說從來沒見過這麽配合的貓。它在宿舍裏總是貼著我睡覺,我都不敢亂動,怕吵醒它,害得我腰酸背痛……”
“你怎麽會這麽好?對貓也好,對人也好……”程嘉樹脫口而出,突然察覺到什麽,猛然打住。
劉敬平斜睨他一眼:
“我這麽好,某人還總欺負我呢!”
“那都是有原因的!”程嘉樹放低了音量,“就因為你喜怒不定我才沒有安全感。”
劉敬平振振有詞地反駁道:
“就因為你沒有安全感我才喜怒不定!你躲著我、誤會我或者不信任我的時候,我就超級火大!我特麽上輩子肯定欠你的,你就是我的克星!哼哼,你要是我的親弟弟,我薅過來就是一頓……麽麽噠……”
程嘉樹被勾起了心事,沉默半晌才苦笑著說:
“我要是你的親弟弟,也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性格了。估計……我的性格會更好吧,我一定會像你那樣招人喜歡,至少不會這樣患得患失了。”
“患得患失?”
“是呀。因為我能夠擁有的東西太少了,失去了什麽就如同毀滅性的打擊,所以美好的物品我都盡量不去觸碰。對於美好的人,我也會注意保持距離,免得日後失去了,太過撕心裂肺,整個人都要崩潰。”
劉敬平麵無表情,目視前方:
“跟你交朋友真累啊……”
“嗯,像艾樂康說的那樣,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覺得累就算了,何必為難自己呢?”
劉敬平惱怒地轉過頭,雙手仍然把著方向盤,他在呼嘯的風裏大聲喊道:
“我特麽的真想把你扔下去!你別氣我,現在是我在開車……”
“哎——你開慢點!喂!聽到沒有?喂!……不要啊……”
“別跟個娘們兒似的!”劉敬平再次扭頭瞟向程嘉樹,大驚失色道,“哎,你幹嘛?解開安全帶幹嘛?”
“我想死得痛快點。”程嘉樹靠著椅背,調皮地微笑。
“我減速了!我減速還不成嗎?你快點把安全帶係上!”
“真拿你沒辦法,”劉敬平搖了搖頭,“一言不合就自殘。”
程嘉樹專注地看著他:
“你別生氣了,我也不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的。比如……”
“靜雪,是吧?”
“對,還有,還有……”
劉敬平驚問:
“不會吧?你怎麽可以腳踏……”
“還有你。”程嘉樹翹起嘴角,“不行嗎?”
劉敬平開車的動作略微一頓。
“過去,我和最好的朋友都要保持距離,怕離他太近惹人厭煩,又怕自己承受不了將來可能失去這份友誼的痛苦。你對我好的時候,已經表明過心意的那些天,我的內心裏很糾結很矛盾,因為你是第一個突破了我設置的界限的那個人。後來,我早就不太想要安全感了,我的躲閃更多來自於對我的自衛本能的愧疚。你全心全意地和我交朋友,我卻不敢過多投入感情,就因為一個怕受傷,這對你太不公平了。很多人都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這種多疑的性格配不上你的坦坦蕩蕩。”
“其實……我也不算坦坦蕩蕩,有時候我也耍心眼啊。”劉敬平笑道,隨後試探著問,“剛才我似乎聽到了什麽……樂康說咱倆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跟他打架了嗎?”
“我和他還不至於打架。”程嘉樹飛快地否定。
不知為何,這句話竟取悅了劉敬平,他不禁抿唇竊笑。
“你是個混蛋,”程嘉樹突然指控道,“你所做的一切,對艾樂康更不公平。現在你們的感情怎麽樣我不清楚,但當初你對他好,絕對動機不純。”
“老問動機幹嘛?”劉敬平狡辯,“我沒有對他不好過。動機不重要,造成的效果才是唯一重要的。”
“我可不這麽想。”
“這個世界隻看事情的結果,它才是實際存在的,誰問你動機啊?就像……就像我,曾經傷害了你,傷害了就是傷害了,誰管我是不是真心的?你在乎嗎?”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程嘉樹激動地說,“要不是靜雪告訴我你的動機,我怎麽可能徹底原諒你?”
劉敬平猛地刹住了車。
“你看重結果,可我看重動機,”程嘉樹繼續說道,“當我發現了你的試探,你的激將法,你的患得患失,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麽震撼嗎?你知道我當時想做什麽?我想緊緊地抱住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了你。不過理性地想想,太可笑了,誰敢欺負你啊……”
劉敬平的眼眶裏汪起了淚水。
“你坦蕩你勇敢,但你也偶爾玩心眼兒,”程嘉樹吸了一口氣,“你什麽都有,要啥都能得到,可我還是看出了你的患得患失……是我的錯覺嗎?你的內心深處,怎麽會和我的那麽相像?”
劉敬平眼裏的淚水漸漸退去,情緒悄悄地隱藏起來。他平靜地動了下嘴角:
“你想多了。”
他握住程嘉樹的肩頭,稍一晃神兒,略帶不舍地鬆開手:
“到了,上樓吧。”